关于邱叶
我眼里的邱叶,性格直率,做事果断,干练,而且很执着。脾气属于比较急的,这在她说话时的语速,就能表现出来,常常一口气,能说得看热闹的人都闭过气去了。她说话时,你都不能插嘴,会挽过气去。不等你说完,她下一轮又如爆竹一样开始了。
我觉得公公不太喜欢她,可能与她不给别人留余地的说话风格有关。
但我喜欢她,不说她做事风格果断不拘泥,主要是,邱实爱她,尊重她,她对于邱实,像母亲一样。我,爱屋及乌了。
她原来是想学医的,但不知为何没学。邱实说,她从一个乡政府文书,做到今天的镇政府副书记,可见她的能力和努力。
政府机关,无论大小地方,那是会充满政治色彩的。虽说地方政府谈论到政治的说法有些过,但要在上级下级的洪流中游刃有余,也不是寻常之辈能为之。所以官场中,有人升上去,有人降下来,各种浮沉。
公公去世后,我第一次去镇政府,因为要去民政开个证明。
邱叶领我去的,我才见识了她的工作状态。
这完全不是我认识的样子。她迈着沉实,稳重的脚步,不急不缓,还略带果断,挺胸却并不昂头,颈部呈一个直立端正的体态。语速平稳,一字一句,还让你看不出故作端庄,十分得体,也不做作。举手投足之间气质优雅,得心应手,与平素判若两人。要不是知道家里就一个邱叶,都会错觉这是另一个孪生姐妹。
她也没有因为我的存在而有任何不自然,仿佛这原本就是她该有的样子。
开始我是懵的,可我竟渐渐入戏,也不由自主的跟随她的节奏,甚至她送我出来,她都没有因为身边就我俩而变得正常,其实,她也许压根儿就没认为有什么不正常,好像,她就应该这样。
回来的路上,我傻了一道,仿佛刚才陪谁演了一出戏。跟邱实说了,他只是笑笑,说工作性质不同,政府部门就那样。
我相信,人前背后是应该有所不同,但像邱叶反差这么大的,我觉得一般人做不到。我当时就看好她的仕途,一定大有作为,果不其然,后来做到副书记,果然不是一般人。
公公去世后,因为事出突然,一家人无法接受,那段日子觉得很多事都无法走上正轨。我的全部精力都在婆婆身上,害怕她无法坚持下去,原本摇摇欲坠的身体,更加风雨飘摇了,我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但一个人的意志是无可限量的,中秋一过,婆婆还是熬过来了,踉踉跄跄的走出来。我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我还没有真正空出时间,真正的怀念我的公公。
深夜,月色清冷,望着窗外一片银白,寂静无声,那句“明月夜,短松冈”的悲伤犹然而生。我忽然泪流满面,似乎觉得公公此时也与我一样的孤独。一个真实生活在眼前的亲人,原来真的可以这样,无声无息的悄然阴阳两隔,永不相见。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送走过亲人,我虽是医生,见惯生死,可我依然无法承受,这样突然失去他。他就像我的亲生父亲一样,在异乡,给了我无限的疼爱,怎么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呢?我还能听见那洪钟般的笑声,我还能看见威严而慈祥的笑脸。
披衣下床,轻轻地走进院子里。人怎么能永恒?一切都看似没变,唯独少了那宽阔的身影。我看着药房的门,这里记录了我太多的记忆,第一次抓药,手忙脚乱,公公笑着,摸脉时,无论对错,鼓励着我。
门没锁吗?我记得我锁了?钥匙就我和公公有,我忽然一慌,身后窜着冷风。我犹豫要不要进屋,我是不相信鬼的,我是一名医生。好像屋里有动静,难道有小偷?回屋叫邱实他跑了怎么办?我握住一个棍子,猛的推开门,伸手拉开了灯。
“二姐!怎么是你?”
邱叶还是一贯的冷静,平静的像我是外人一样:“你怎么没睡?”
“我,睡不着,这么晚,你在干嘛?”我捂着胸口,我都这么紧张,可为什么我要紧张呢?
“啊,我忽然想起有东西要找。”她竟然稳稳的坐在公公的那把椅子上,也没客气让我坐下,或者,她应该走了,毕竟这是半夜三更的。“夏曦,药房钥匙在你那儿?”
“是啊。”我还没有平静下来,忽然很不是滋味。“二姐找什么?”
“算了,不用了。”她站起来,“你平时上班,药房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忽然反感,不想回答她了。她喧宾夺主的姿态让我气恼,大半夜的,跑到娘家来,摸黑找东西,还不咸不淡的问些有的没的。可她就在我的气恼中扬长而去了。
我四下看看,还真没轻找,到底找什么呢?这里除了药,就是书,找钱吗?不会呀,那太低级了,公公怎会把钱放在药房,再说,为了教我,这两年,他也不怎么接诊了。
带着疑问回屋,邱实还在睡着。
早饭时,我说了半夜的事,婆婆和邱实都一愣,但邱实马上说:“半夜来,一定有急事,怕吵醒我们。”
婆婆当时脸色特别难看,看了一眼邱实,然后对我说:“到底找到什么了?”
“没有,娘,二姐啥也没拿就走了。”我心里本有疑问,看着婆婆,竟没忍心再问。
“一会儿,把药房的锁换了!”婆婆说完,放下碗筷就回屋了。
邱实竟然瞪了我一眼,我毫不客气的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