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茉莉刚从服装店下班,就坐公交车到东关街的一家古玩市场里,全神贯注地把目光凝聚在那些深紫色的、檀木一般深沉古朴的茶具上。
“我想要一个二手紫砂壶,适合泡红茶的那种。”
店主把茉莉带到一个角落,在一片碎瓷和佛珠中挖出一个纯黑色的大肚壶。一看颜色,茉莉就知道那玩意不便宜。她失声“啊”了一声。
“九百块,怎么样?”
“我用这个跟你换可以吗?”
说完从帆布袋里取出一只铜制夕辉色欧式酒壶花瓶。店老板是个面相精明的中年男人,他歪着脑袋大量着那花瓶,一句话都不说。
这个铜制酒壶花瓶是茉莉的外婆留给茉莉的。茉莉的外婆一家是老上海的没落贵族,这个法式花瓶就是那个年代遗留给茉莉一家的唯一纪念,现在她打算把它卖了。
当茉莉从古玩店出来的时候,茶具被裹在了一叠废报纸里。她抬头望望深蓝色的天空,偌大的天幕下,她局然有一种幸福与孤寂相交的奇妙感觉。
2.
房子是他们租的,在四季园,墙皮部分脱落,刚搬进来的时候还有蜘蛛网呐!看见这样的房子,茉莉绝望地哭了,阿雄当即冷冷地说:“你爱跟我就跟,不跟我不逼你。”
茉莉躺在湿气还没晒干的床单上。冬天的江南阴沉沉的,阳光从来穿不透云层;刺骨的湿寒从棉布钻进茉莉的脊背里,叫她非常不舒服。
香水、丝巾、小黑裙……还有少女般鲜艳蠢色的卡罗拉!可她会放弃阿雄吗,不会。
卡罗拉是一种玫瑰花。去年元旦节飘着初雪的时候,茉莉和阿雄在超市买完年货路过一家“grow flower”花店的时候,鲜红欲滴的卡罗拉红玫瑰就摆放在橱窗前。璀璨的枝形吊灯下,卡罗拉像一位身穿晚礼服的骄傲的美女,浓烈的红仿佛向世人炫耀自己无尽的美丽。茉莉当即被卡罗拉的美惊艳得哭了。阿雄隐忍地望着这一切,什么话都没说。
阿雄在广州学习制作港式甜点,这个元旦过后,他们打算筹资开一家港式甜品店,为了这个梦想他们只能租在老旧的小区吃最便宜的外卖,更难以忍受的是,他们几乎只能在元旦节这一天见一次面。对于互相深爱的年轻情侣来说,这实在太折磨人了。
茉莉想着过往的一切,泪水不禁流下了。
忽然,墙上的时钟打破了她的思绪。五点五十五了!一月份的冬天,暮色早已四合,阿雄发来微信,说他已经在汽车站了,马上就到,马上!但茉莉想,八成他是堵在路上了。茉莉来到镜子前涂了一点口红,接着漫无目的地走到阳台上。
啊,是雪,下雪了!
3.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茉莉兴冲冲地跑去开门,一把扑进阿雄怀里,谁知道阿雄惊叫起来——原来他怀里抱着一只金边纯白的方形大礼盒。
“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没等阿雄开口,急不可待的茉莉首先亮出礼物。“当当当当,你最喜欢的茶具,我可是跑了好几家古玩店才选到了价格预期都合理的紫砂茶壶,用它泡红茶一定特别美味。”
“是吗,”阿雄疲惫地坐到沙发上,淡淡地扫了茶具一眼,但他的目光落到茉莉身上时,却异常地深情。“茉莉,我想这礼物我用不到了。”
“可是你爸爸上个月给你寄的一千一包的茶叶还没拆呢,进是想等买到好茶具喝的。”
阿雄笑着摇摇头。他打开茶几上精美的方形礼盒,十九枝红得要燃烧起来的卡罗拉红玫瑰赫然盛放在茉莉眼前!裙裾样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花朵的饱满如同最热烈的爱情。她又一次在卡罗拉玫瑰花前流泪了。
那一个元旦晚上,卡罗拉的颜色染红了冬天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