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澜青这一生经历过很多男人,但是让她记忆深刻的有两个,一个给她的爱情,一个给她的金钱。拥有钱的时候,她觉得生活总是缺少趣味,她又想要爱情。拥有爱情的时候,她觉得生活太过于艰难,她觉得还应该有钱。总之,爱情和钱无法同时拥有。
她现在是家里的少奶奶,结婚三年,就给老公生下一双儿女,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五官挺拔,皮肤白皙,平时不工作,就全身心的照顾孩子,偶尔和三五好友在茶楼棋牌娱乐。因为陈家三代单传,老公婚前一直不争气,让政府单位的公公婆婆没少费心,和她结婚后,老公一夜之间长大,再加上她为陈家诞下这双儿女,公婆甚是宠爱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都羡慕她的少奶奶生活,谁都夸赞她命好。
澜青出生贫寒,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她就去了县城的一所中专学校,选了当时火爆的旅游专业,两年毕业后,在家里亲戚的关照下,她到上海进入表姐在职的旅游公司,当起了导游。
一个农村小姑娘,到达上海这样的繁华城市,心情是雀跃的,从不曾看见过如此华美的夜灯,从不曾觉得自己渺小,那一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这座城市站稳脚。可是,一个农村姑娘要想在这繁华大都市里站稳脚跟又是谈何容易。
她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表姐带她去过周边,周围的环境几近熟悉,工作上也对她尽力辅助,但是更多的还是得靠她自己。尽管很拼命的工作,可是工资收入依然无法满足她在上海的物质需求。第一个月发的工资,她买了一台索尼相机,买了几身漂亮的行头,还有她一直都渴望的高跟鞋,在她的认识的里,只有穿上高跟鞋她才算是一个成年的女人,有谈恋爱的权利。
小王是澜青人生中第一个男人。
当她穿上人生第一双高跟鞋出现在公司的时候,小王最先夸她漂亮,给她发信息约她周末看电影。每次在电视里看到男女主角在幽暗的电影院内情愫滋长时,她便无数次自己的样子,所以当有人约她的时候,她才懒得管他是谁,只要是一个男生就好。
2.
周末很快就到了,她一大早便起床去公共浴室洗澡洗头,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洗涤得干干净净,反复的挑选衣服,换上她最得意的高跟鞋,她有些尴尬的和小王走进电影院,不记得电影里讲的是什么,所有灯光都暗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莫名的兴奋着,闭着眼屏住呼吸,黑暗中感觉到右边的一只手正在试探性的伸过来,心跳加速,又紧张又期待,由最初的试探性触摸到最后的牵手,她保持着兴奋的笑容半抿着嘴灿笑。
等到看完电影出来的时候,两个原本尴尬的人已经双手紧牵。那是最闷热的9月,街上都流窜着热腾腾的气流,澜青的心里激动着,她就要实现了她的第一个目标,在这座城市站稳脚之前得先摆脱孤独,找一个男朋友,有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刷他的卡,花他的钱。
小王比他大四岁,他的工资收入完全可以满足她当前的物质需求,最后她在心里定了他。刚进公司时,他就对她格外照顾,工作上对她热心的指导,私下生活里会对给她关心,虽说是刚出校门,可是这类事情,她比谁都敏感。
在一家西餐厅坐下,澜青行使着她的优越权利,点了最贵的牛排,还有两杯红酒,轻柔的音乐久久的回荡在餐厅里,隔壁包间里会偶尔传来稀稀疏疏的说话声音,在饰灯的下,小王的眼神显得更加温柔,他的心里,眼珠里全是澜青,好多想说话的话咔在喉咙里。眼前的女人,从见她第一眼时他就喜欢上了她,她的可爱、纯真,都符合他的女朋友标准,他想表白,可是她怕她会拒绝他而因此疏远他。
澜青早已看出小王的心思,她不喜欢他,但是她希望他给她表白,这样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以他女朋友的身份继续驱使他,她在他面前故意撩发,温柔的挪动桌上的东西,尽可能的礼貌的谢谢服务员的服务,脸上带着偶尔的娇羞。
终于他给她表白了,她正在和餐盘里的一块牛排死耗,要的五分熟,却尤其不好分割成小块,听到小王缓慢的表白时,她的脸上泛起了娇羞,看着她的脸颊泛红,小王心里欣喜难耐,他看着她笑,他也跟着笑,试探性的伸手将她握住,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但是他兴奋的握着她的手,起身与她一起同坐一侧,慢慢的将嘴凑过去,亲吻她的脸颊,再慢慢下移至嘴唇。
3.
小王的吻由试探变得热烈,澜青回应着,由生涩开始贪恋,那是她第一次接吻,虽然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但是真正实践的时候,却让她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之后他们有了很多第一次。
两个人关系公开后,他们大方的在人群里牵手,像双生婴儿一样黏着,后来索性干脆搬离公司员工宿舍,两个人在外面过起了同居生活,但是半年不到,两个人就矛盾重重。澜青最爱的就是买很多的昂贵衣服,物质要求不断增高,小王就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他那点工资哪里够澜青消费。
买不到想要的包包,澜青生气,买到了想要衣服,小王心疼。两人心里的都积累了足够多的怨气,所以一触即发。
当不了她的提款机,当然早晚会被淘汰。
分手后,澜青在酒吧蹦迪的时候遇见了陆建平,一个满脸褶子的煤炭老板,脖子上带着条大粗链子,说话没有素质,行为粗鲁,但是他有的是钱。当他看到澜青的时候,他两眼色眯眯的看着她面前的小山丘,露骨的从头将她打量,他对她的垂涎昭然截止。
和小王分手,她也没再去公司上班,整天就在酒吧泡着,没有人比她更爱这座城市的繁华,也没有人比她在这座城市还有落寞,她实在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小山村,一出门就是泥泞小路,走到哪里都是鸡鸣狗跳。
当她感觉到有眼光灼热的看着她时,她舞动的身姿更加卖力,不管他是谁,只要可以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她就愿意跟谁。小王对他也是真心实意,可是真心当不了饭吃,那段有爱情的时间里,她总是饿着的,看不到在这座城市呆在下去希望,一想到上海几千万的高房价,她算了算她和小王的工资收入,这辈子都别想在这座城市扎根,买包的时候她愤怒,买衣服的时候她愤怒,对生活她愤怒。
她明白她对小王的需要已经山穷水尽了,他对她已经毫无价值了,收起他的爱情,她搬离住了一年多的地方。
4.
陆建平已经五十一岁了,但是他却有旺盛的需求,他开门见山的告诉她:“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买一套房子。”澜青什么都没有听到,除了房子两个字。
在上海有一座房子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不想像她表姐一样,在上海工作几年后,回家去还是嫁给一个农村男子,两个人再在农村生一窝儿女。
所以,当听到陆建明开的条件之后,她连多犹豫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就答应了。陆建平也确实是说话算数,和她在一起后半年,给她买了一套小居室,当她签订合同的时候,签字的手不停的颤抖,那晚她卖力的在床上像陆建平展示着她的魅力。
她没有再去上班,白天就在陆建平给她租的房子里发呆、休息,偶尔外出去逛个街,拿着陆建平给她的卡刷她喜欢的衣物、名牌包包、高跟鞋,衣柜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曾经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牌子,而今都被她一一收入囊中,曾经商场的小妹看见她爱理不理,而今老远的就笑脸相迎。
澜青觉得她已经和这座城市融为了一体,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可以随意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一个爱的人,但是她觉得无所谓,爱情买不了名牌包,也无法让她在房产证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陆建平圈养的公寓里,一开始的两年,他常常来和她鱼水之欢,变着法的和她一起,虽然主动权都在他,她仅仅是配合,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有点性变态,她的叫声越惨烈他就越兴奋,她也被折磨得越不成人样,但是完事之后他总是奖励她一大笔钱,她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后来他不再来,她又开始流连于酒吧,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连那个折磨她的人都不再来,澜青有些落寞,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这样的人生选择对不对?当初这么拼命的渴望在这座城市留下的意义是什么?
5.
澜青去了原来的和小王一起住的地方,还是那间房,但是里面住的人早已经面目全非。她也是爱小王的,在他给她所有温柔的时候,她强硬的心被他一点点暖化。
她坐在车里在公司门口等了很久,看到了小王,同时也看到了他牵手姑娘,没有她长得好看,但是她看小王的眼睛却是满满的眷恋。司机师傅问她接下来去哪里,她回答一直往前走,经过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街道,一起吃过的路边摊,一起进过的电影院,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第一次赤诚相见时的样子,两人都有些娇羞,但是小王却给了她无尽的温柔。
恍惚之间,她才发现,她已经被这座繁华都市所蒙蔽,从第一天到这里她就变得不再是她,她打着爱情的幌子和一个爱她的男人接吻、上床、同居,在那个男人无法满足她的物质需求时,她又毫不犹豫的将他T开,转而选择当别人的笼中鸟,别人高兴的时候来逗逗她,不高兴的时候就甩开她。
澜青一直在想,上海,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她回答不上来。和陆建平在一起的这几年,除了贪恋他的钱以外,她还是渴望他可以给她钱以外的,但是每次到她这里时,除了变着法的占有她以外别的都没有,甚至连敷衍她的话他都懒得说,她就是他的一个玩偶而已,毫无价值。
6.
在陆建平之后,澜青又遇见过好几个男人,但是总是不了了之,在她们身上她找不到她任何需要的东西,她已经有了足够的钱,他们也给不了她爱情。辗转几年后,她把陆建平的给她买的那套房子出售,因为地理位置不错,很快便完成交易。
钱到账的那一刻,她看着手机里的银行信息出神,她已经来上海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了,她以为她会和这座城市紧密相连,没有想到最后还是仓皇离开,她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再在这座城市留下的理由。
回到老家,她在县城购买了一套大居室,把农村的父母都接到了城里,村里的人都在传她有出息,在外工作挣了钱,回家就孝敬父母,让她们离开农村的辛苦生活。
她积极的相亲,毕竟已经是三十的人了,再不找个人嫁了的话,恐怕要被人说闲话了。好在自身条件不错,长相可以,个人资产也不错,所以在众多相亲对象中,她选择了胡冰羽这个不正经的官二代。
很多人觉得她婚后一定要受苦,胡冰羽名声不好,出了名的吃喝赌,两个人只是彼此顺眼,觉得是同类人,所以即使不相爱最后还结了婚。
结婚那天,胡冰羽在婚礼上宣布誓言,抱着她痛哭,她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她觉得有些突然,转念一想,结婚,可能就是需要感动一点吧。
婚后,胡冰羽大变样,开始筹措着投资做生意,父母都是官场上的人,多少有些人脉,澜青也跟着他一起商量,既然结了婚,总要有夫妻的样子。一年后,她生下女儿,听到哭声的时候,他感动的哭了,这是她第二次看他流泪,她也忍不住跟着哭。
第二年她又生下一个儿子,公公婆婆本来就宠她,现在更是把她宠上了天,他们很感激她改变了胡冰羽,感激她生下这一双儿女。她不工作,全身心的照顾两个孩子,偶尔和三五好友在茶楼棋牌娱乐。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都羡慕她的少奶奶生活,谁都夸赞她命好。
但是她一点也不快乐。
曾经她在金钱和爱情中选择,最后她却嫁了一个没有金钱也没有爱情的人。
偶尔间,她会想起上海,恍惚之间,却像是另一个世界,而她不过是做了一场固执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