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漂亮。”我告诉她,咬牙切齿。
她很漂亮,我其实这样想着,只是我才不会说。
有些奇怪的东西在发生,譬如她突然柔顺得像只绵羊,譬如她今晚特意画了眼线,还破天荒地插了簪子,穿了自己从不肯穿的那种繁复的,处处拘束人动作的大红色衣服,就像······就像一个新娘!我突然清醒过来,再过不久,她不正是一位新娘吗?
她却突然收起那幅温婉的,令我惊奇的样子,转而换上我熟悉的骄横脸蛋,提起裙摆恶狠狠地踢了我一脚。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这么美过吗?”
“没有,呵呵。”我真诚地回答。
“哼!”
她仿佛是收到了莫大的刺激,气呼呼地把头昂了起来。我看着她坐在那里夸张耸肩的样子,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孩!十多年了,还是这般性子吗?当然,心中却温馨的很,原来这般吵吵闹闹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十多年了,不多不多,也不长不长,足够我记住她的样貌了。可是,有些更远的担忧从脑海中浮现。遗忘——总会来临吧,就像大学时的物理知识一样,不常翻翻,很快就会像云雾一样消散。毕竟——
今晚以后,我将看不见这模样。
我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我记忆里的疯疯癫癫的冒险家了。就在我不曾留意的时光里,她的长发留了又剪,常穿的衬衫也换了式样。除了我,她认识了很多人,好的坏的,也在北漂的时光里爱上了民谣学会了吉他。她有了没有我的时光,越来越多,然后,终于,像大多数女孩一样,遇上了爱情,作别人的新娘。
作别吧。
她动作突然停了,接着缓缓抬起头来,眉眼低垂,露出很惶惑不安的样子。不知所措,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威风样。反而流露出她害羞的一面——这本是我曾以为她压根不会有的状态。我知道对她这样一个聪明的人,这是十分令人诧异的:她对于她的感情还像个孩子一样显得十分幼稚,或许也还是不那么……坦诚。
“你说,我这样子,他会喜欢吗?”她很小声的问。
“会的,”我站起来,轻轻揽住她的肩,低声说着“没有谁会觉得不好看的。”
于是她眉眼低垂地微笑起来。那种并未抑制的欢喜,因为深入骨髓的而不算明显的微笑,像一朵初夏的花在她脸上绽放,使我痴痴地看。
她很漂亮,尤其是现在。
“不早了,你快回吧,明早要早起的。”我努力笑着,走到门边,习惯性地替她打开门。
“嗯。”她倒还沉浸在欢乐里,一幅没有一点心思的样子。
“明天见啦!”伸出拳头朝我舞了舞,“之前还想骗我说不漂亮,自己打脸了吧!”
“怕了你了。”我笑着,故意做出摔门的样子,但还是没关门,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目送她离开······成为别人的新娘。
关上门,我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