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玉成
由于疫情的原因,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漫长而又寒冷,每天便是:单位——家;家——单位,两点一线,思维变的迟钝又麻木。
时令不知不觉就进入了腊月,乏味的日子一下子变的欢快和有趣起来,一股温暖和美好的情绪注入心头。
“腊月”在我的感知中是一个让我心动的词,每当两耳捕捉到它的瞬间便不由地想起了大雪,想起了火炕,想起炊烟,想起美食,想起年,想起团圆。
我是一个怀旧的人,尤其过了五十,这种情绪与日俱增。到了年关,脑海中就闪现出了老家的腊月,老家的年味,老家的乡亲。
老家的腊月,大地封冻,万物俱寂,忙碌了一年的庄稼汉有了难得的空闲,吃过早饭,他们便三三两两汇聚到阳光正好的阳坡旮旯里,或“掀花花”,或下象棋,或晒太阳,有一句没一句的扯闲话,惬意而舒畅。遇上下雪天,便拥到谁家的热炕上,或围着火炉,一边呡着小酒,一边打着牌,一边说笑话,满屋子烟熏火燎,热闹的浪声却一浪高过一浪。这是庄稼汉难得的舒缓筋骨,积攒气力,放松心情的美好时刻。
农村的腊月从吃“腊八粥”开始便有了仪式感。日子也逐渐变得充实和忙碌了起来,人们开始为年做准备。每逢集日,老老少少骑自行车,拉架子车或步行,不辞辛苦到集上采购年货,什么香呀表呀,门神呀灶神呀,炮呀对子呀,还有花生、向葵、糖果、青菜、粉条、酒、肉等等都要采购齐全,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满满的,不这样好像对不起辛苦劳作了一年的家人和自己。俗话说:宁穷一年,不穷一月。
一眨眼,腊月二十三就到了,二十三也叫过“小年”,这天也是祭灶神的日子。一大早人们就在灶王爷的牌位前点燃三柱香,供上饼干、点心、苹果、枣、核桃、花生等好吃的,希望灶王爷去天庭向玉帝汇报时不要说这家人的坏话。正所谓“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
我的老家在这一天还有个约定俗成的活动,那就是“杀年猪”。过去的庄户人家生活艰难,平时都是粗粮裹腹,一年很少吃到肉。为了改善生活,有的人家省吃俭用攒些小钱,二三月间从附近的集市上买回一头小猪,经过精心的伺喂,到腊月二十三宰杀,除了卖给乡邻一部分外,自家则留下大半腩哨子、灌血肠、做腌肉,让全家过个好年。
腊月二十四是扫窑的日子,家庭主妇当先,娃娃跟上打下手,打扫时头上顶上头巾,把自己包严实,把窑里能挪动的家什搬到院子里,搬不动的像缸、锅、案用塑料纸捂严实,再开始打扫,从上到下,从里都外,角角落落都要扫干净。扫尘中的“尘”字与“陈”字谐音,人们扫尘即是希望扫除“陈旧”的烦恼,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腊月二十五,家家户户开始磨豆腐,一家力薄做不起的,三两家合做一座豆腐。磨豆腐的前几日,先把黄豆用水浸泡去皮,再用磨豆腐的小石磨一圈一圈磨,石磨笨重,得两个人合力才能转动。转动时一边往磨眼上填豆子,一边用脸盆或桶接磨缝里流出的豆浆,然后在锅上面支上专门用于做豆腐的木架,双手在沙布袋上使劲挤压过滤,豆汁流进锅里熬煮,到一定的火候用浆水一点,豆花捞出来放到案上用石块压瓷实,豆腐就算做成了。
作为家庭主妇的女人们在腊月里是最忙的,她们除了扫窑磨豆腐外,还要拆洗被褥、推磨、装酒、蒸馍、包包子、炸油饼、炸果子、煮肉、生豆芽菜、按卤食、做血条,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忙完这些大年三十便来临了。太阳红红的正午,村上男人便把放在社火会里的牛皮鼓抬出来换人换马地敲,孩子们也急不可耐地响起了炮,这里一声,那里一声,整个村子一下活泛了起来。有人开始往自家门上贴对子和门神,其它人看见了也紧里慢里回家贴开了,红红的对联和花花绿绿的门神贴在青砖门楼的门框门扇上显得特别喜庆耀眼。
太阳刚落山,上坟祭祖的人开始一伙一伙的出发了,大人领着小孩,胳膊上挎着装有香表纸钱饭食酒肉的篮子走在山间的羊肠小径上,平时清冷的山坡这时竟分外的热闹,各山头上的火苗忽暗忽明,和村子里的灯光相映成辉。川道里的路上也行走着上坟的人,以家族为单位,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多的是十几个二十几个一群的大家族,看着让人眼热。从这就能看出谁家人丁兴旺,谁家人少苗稀。
上坟回来,女人们早就收拾好了酒碟、年夜饭,拜年活动随即拉开了帷幕。人少的村全庄挨家挨户拜年,人多的村则以家族为单位,先从家族中辈份高、德望重的老人开始拜年,晚辈们给长辈依次叩头,说些长寿吉利的话,长辈给娃娃们给压岁钱。孩子们兜里装满了糖果、核桃、枣、花生等吃食,激动的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到了新旧年交替的子夜时分,全村的鞭炮瞬时响起,此起彼伏,整个村庄沉浸在辞旧迎新,一元复始的欢快和颤动之中。
这预示着热闹的腊月结束了,一个充满憧憬和希望的春天又一次降临人间!
2021年2月5日于安泰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