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梨渊释子
01
“嘟、嘟……”下午四点半，正在办公室忙于批改学生作业的我，听到手机突兀的响起，一愣，心想:谁啊?我有点不耐烦地一瞄，原来是母亲的电话，迅速抓起，我按下接听键:“细丫啊，老二接回来了，在家画画呢，你安心工作，没事挂电话了啊。”“嗯，好，您辛苦了，妈妈!”这样一分钟不到的电话我经常接到，母亲每次都说是为了节约电话费。其实我工作时候很少操心家里的事，有母亲在帮我张罗着孩子的事，我是安心的。这还不说，我还三天两头携家带口地回家蹭饭，我甚至常常觉得自己依然像没有出嫁的闺女，随时随地都可以感受到母亲的爱，母亲为我买新衣服，母亲为我买喉片药，母亲帮我买盆景!我想起贝多芬说的那句朴实的话:“我很幸运有爱我的母亲”，我想对他说，贝多芬先生，我也是啊！
都说农村的家长重男轻女，我的母亲却不。母亲给予我们的爱，从小到大我和哥哥一直是平分秋色的，甚至有的时候这天平还倾向我多一点点。我上初中、高中的时候母亲常来学校看住读的我也就罢了，上了大学，母亲听说暑期我要做兼职不回去，也跑来学校看我，室友都投来惊讶又羡慕的眼神。我想着母亲第一次来这个大城市，她该是如何历尽颠簸转公交车的，如何费劲周折找到学校大门的，心里顿时好难过，终究是母亲恋我多过于我恋母亲。
外婆五十多岁时候生下母亲，所以母亲从小体弱多病，她一生都没有感受到母爱的温暖。母亲记忆中外婆总是生病，母亲七岁时候外婆病逝，母亲彻底成了没妈的孩子。所以母亲为人母后非常疼爱我们，因为她深深体会过没有妈妈的孩子的伤痛。
毕业之后的我一直不想回到小县城回到母亲身边工作，母亲打电话感慨地说:“我看这县城也人山人海的，但是这么多人中却没有一个是我的孩子啊!”我听了唏嘘不已，但依然狠心地装着没听懂，我只想着要趁年轻在城市努力去打拼，向世界证明自己。
02
在外地工作的第五年，来年马上就可以做副总了，因为连日的加班累倒了，持续低烧，母亲电话里听出来后，执意要过来。外公不同意她过来，因为他担心第二天会下雪，而且母亲体质本来就不好。母亲坚决要来，无论环境多么恶劣。事后证明母亲的直觉是对的，如果不是母亲过来，我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第二天真的下雪了 ，不管路途有多遥远，不管雪花有多冰冷，母亲毅然来了。她不顾旅途辛苦，一到就带我去医院，我之前去过两个大医院，但是医生都没有查明原因，我花了不少时间和钱，却依旧持续低烧，所以我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我开始埋怨医生，埋怨医院。母亲耐心地劝慰我，就像小时候在我遇到所有挫折时候那般温柔地安慰我，给我信心和希望。她决定再陪我去第三个医院，就在那里母亲陪着我住院一个多星期，医生依然没有确诊病因，只是打消炎针，但我最后好了。
放下了工作的我，终于有时间陪母亲了，我回忆起母亲和我之间的许多往事，泪流成河。
小时候我肚子疼，母亲就用扁担挑着我艰难又匆忙地赶去三公里外的医院，扁担一头箩筐挑着我，一头放石头。满头大汗到医院后，医生问我哪里痛，我突然感觉不痛了。医生显出无奈的表情，母亲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愠色，而是又把我挑回去了。她对我和哥哥总是有极好的耐心。相对于我现在对自己的孩子，真是惭愧不如。
03
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放学，突然狂风暴雨大作，母亲坚持去给我送伞，我跟母亲走的却不是同一条路，风雨交加之中，我看到了母亲，大喊，可是母亲根本听不见，眼看母亲与我就要像电视剧中的两个主演一样无缘而错过，就在我绝望之际，母亲突然回过头来了看到了我，我们彼此好高兴。事后我与母亲提起，母亲说当时真的听不见，只是感觉我在附近，想必我们之间是有母女感应的，否则母亲这次为何也这么笃定要过来呢，母亲说是直觉我有危险，我自己却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发现了很多无法在电话里发现的细节，旅途的疲倦夹着连日的忧虑令母亲的双眼皮紧贴着深深凹下去的眼珠，脸上有着的层层叠叠不符合年龄的皱纹和令人担心的消瘦，白发蓄势待发要爬满头皮。我终于放下自己的世界邂逅了母亲的世界，这一重逢令我忍不住大声地哭出来。我在悔恨中明白只有母亲的陪伴才是这世间唯一能拯救我的良药，只有我的陪伴才是世间唯一能延缓母亲衰老的上方。母亲给了我生命，又再一次救了我一命。母亲不顾风雪地来了，她带来了我的春天，她让我躁动的世界顷刻间安静下来，多年后的我才明白这一点。
病后康复的我成熟了许多，正如杨绛先生所说:“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辞职回小县城工作，只因为母亲，只因为我明白了“你养我小，我陪你老” 的道理。
04
后来我就在这个小县城结婚生子工作，每一件事都有母亲的见证，在这个平凡而又充满回忆的小县城里我深情地活着，因为这里有我的母亲，她为我张罗着孩子，她是我坚强的后盾。如今在这里我工作了五年，我读着儿童文学，与孩子们为伍，和依旧脸上有很多皱纹但却总是充满笑容的母亲一起返老还童。
有时候我会与母亲对视，母亲说:“在这人山人海的小县城，我能够看见我的孩子，我是多么幸运啊!”
我说:“在这茫茫人海中，我还能够有爱的母亲陪伴，我是多么幸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