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看待这次还未结束实习。我还记得我刚来这所小学的第一天,我站在教学楼下,望着迎风吹动的风车,我问她们三个:你说,等到我们实习结束,走的这天,我们会怀念这里吗?她们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我笑了笑,可能因为她们走了之后就不再来这个县城了吧。我是本地人,对这个学校并不陌生。我不知道等我实习结束之后,再次回到县城,路过这里,看到这所小学的门牌时,会怀着这么样的心情。
今天,我在监考,看着他们奋笔疾书,我的老师在沿着座椅观察学生们做题的情况。
我一个人,站在前面,看着教室,望着窗外。本该因为人多而温暖的教室,现在却静的有点清冷。
静,在我眼里是前所未有的静。
我看着我的老师,她穿着黑色的长棉袄,围着棕色的围巾,认真地看着学生们做题。那一刻,仿佛时间被定格,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这张照片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在这一刻,我就像处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这群学生,看着我的老师,也看着这间熟悉的教室。万千思绪如潮水般的涌来,湍急而又夹杂着漩涡。而我就这样被卷了进去,毫无挣扎,也无法呼喊,就这样一点点的陷了进去……
我感觉到了时间的流失,也体会到了小学语文课本上朱自清的散文《匆匆》中的那句话: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
年少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思绪这个神奇的东西忽然间又把我扯回了我第一天来到实习学校的我问他们的那个问题:你说,等到我们实习结束,走的那天,你会怀念这里吗?而你,会怀念这段时光吗?
问她们,也在问我自己。
放学后,教室门口,等着语文老师下课,因为老师要叫一个学生去办公室。已经立冬的天气,风夹杂着冬天的寒意在呼呼的刮着,教室里的姚老师讲的绘声绘色,教室外的我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
冷,真冷,凛冽刺骨的冷。
风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像长了眼睛一样直往衣服里钻。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我似乎特别容易回想以前。我还记得我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穿的短袖。今天却穿起了毛衣和外套。随着衣服穿的越来越多,我的实习时间也越来越少。看着教室里讲的热火朝天,体会着教室外的寒风刺骨。也许是寒风,也许是我的低落情绪,也许是等待的无聊让我又陷入的沉思。而这样的环境却猛然间让我想起了一句话:人的死亡实际上是有两次,第一次是肉体的死亡。这个人将不会再在这个世界上产生新的活动轨迹。第二次是精神的死亡,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因为这个世界上将不在有人记得你……
如果说,当我实习期满之后,是我的实习在这个学校的第一次死亡,那我的实习在这个学校的第二次死亡又是什么时候呢?是我跟班实习的班级毕业,还是说我实习期满不久就结束了我曾在这个学校的存在?亦或更早?这个问题,深刻又难以求证。看似复杂,却很大程度上早已心知肚明。
还记得刚开始跟着我老师实习,是实习的第二周,学校才把我们分给指导老师,而我,就分给了她。她是我的指导老师,在有的实习单位来说,她就是我的师傅,但我却更喜欢叫她老师。她是第一个带我走上教育岗位的老师。她漂亮,谦虚,严谨,负责。我还记得我刚被教导主任带去见她时候的情形:穿着黑T恤,年轻且谦虚。
她说她怕她带不好实习生,她说我们是互相学习,她说她的课讲的不好,让我随便听听。
实际上,她是一名优秀的数学教师,她所带的班级,在上学期的全县教育局抽考统考中实打实的全县第一。
在我进来的时候老师一边搬桌子一边对我说:“喏,给你搬两张桌子,你坐在我旁边。”
“老师,那个张主任说会给我一张空的办公桌的。”
“没事,你先坐着,到时候再搬。”
说完,她也搬完了。
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她的腰不好。桌子,其实我可以自己搬的。刚来办公室的时候,每次办公室里有水果,老师都是默默的拿着洗好的水果给我走到我的旁边让我拿着,我就手忙脚乱的接着。
“小曾,快来吃水果”
“我帮她拿过去,我怕她不好意思。”
我现在还记得她对方老师说这句话时利落的转身动作、简短的对话,干脆、不拖泥带水但是却能给别带来很温暖的感觉。
老师真的是个很能照顾别人情绪的人。我是一个不知道怎么和别人打交道、在别人看来有性格缺陷的人。但刚来办公室的心慌意乱和手足无措却在老师的种种关心下烟消云散。
她腰不好,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疼得走路都要扶着的时候,在上课回来听到我发烧的时候却毫不犹豫的说:“那要去买药啊!走,我带你去买药!”一个明明腿都抬不起来的人,在此刻却走的比我都快。
“熊老师,你去干嘛啊。”
“去给她买药!”
“这是你带的徒弟啊?”
“我带的徒弟发烧了,我肯定要对她负责啊,我带她去买药!”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她今天晚上其实还有事。
那天傍晚,天气转凉还下着点小雨,老师走在我的前面,虽说不上疾步如风,但却比我这个发烧却腿脚利索的人走的还快。看着老师的背影,没有什么烧退了,头不疼的神奇操作,但是却真的有一种很暖心的感觉。我让老师走慢点,老师却说她没事。她昨天走路还要我扶着,一天能好到那里去?最后的药费,我老师以我实习没有多少钱为由帮我付了。一大包冲剂,现在还在宿舍的桌子上放着,每次看着它,都会想着我老师。想着这个下雨天,勉强走路却脚步不停的瘦小背影。
嗯,这个背影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伟大。
实习的时候,学校有的时候总归是有事要我们回去的,有的时候耽误了课程还是要向实习学校请假的。我们为了赶上第二天的课,前一天傍晚就搭上返回县城的车。当老师得知我从学校回到实习学校,却知道我到校太晚,担心我没有吃饭,而她吃饭的店又不自己送外卖时。我的老师就从店里打包了拌粉和汤开车送了过来。那个时候,她刚从学校忙完,在我到校的前几分钟出去。那天,因为学校通知晚,骨干教师评定的材料要当天送到教育局,而我实习的学校,和教育局是相反的方向。这些她没对我说,第二天我来上课的时候才知道的,因为很多老师那天晚上都在忙着骨干评定的材料。
我拿着老师带来的晚饭,看着老师倒车,转向,离开校门。想起我老师和我说的:“谢什么,赶紧趁热吃,晚上不吃饭可不行。”嗯,老师大概就是一个这样会照顾别人的人吧。
我有的时候会想,会不会真的有缘分这一说,会不会真的是我的运气太好,碰到了熊老师是我的指导老师。老师有的时候对我说觉得对不起我,没教会我什么,甚至觉得如果我跟着别的老师我会学到更多的东西。
“过来实习最好还是要学点东西的。”
“我感觉我都没教你什么。”
“我不知道你到底需要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应该告诉你些什么。”
……
而我究竟是什么时候觉得熊老师特别好的?
是第一次去跟着熊老师去上课,熊老师在办公桌边上大手一挥对我说:“走,我们去上课!”是老师读懂了我在楼梯上听见她说:“等会你和他们自我介绍一下”后错愕、惊吓以及害怕的表情之后在班上对我的介绍中,帮我说了全部的话,而我,这个怂又不敢说话的人从头至尾只说了一句:“你们好”。是开始听课老师怕我了解不到她的上课思路的时候,让他们巩固练习的时候默默的走到后面和我说:“分数除法要巩固好,不然后面没办法上了。”是只因为我给老师发了条:“我管不住他们”那怕明知赶回来都已经是最后一节课还已经上了一大半却依旧从扎针的医院赶回来,找到我,问我发生了什么,和我说的那句:“我怕你受了委屈,就赶紧赶回来了”是熊老师在得知我低血糖的时候回家炖了汤开车送过来。“赶紧趁热喝,补充点营养。”还是老师后来有空就带我去她家蹭饭……
我也不知道。
在我看来,每一次,都能让我感到很暖心。
如果真的是缘分,那我真的是感谢这个缘分。
如果是运气,那可能是上天看到我之前的那么惨,把那个时候的运气都留了这个时候。
实习还有最后的七周,要走了。我很多时候都想和老师说:“老师,你对我别太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离开的时候应该怎么走。”我怕我会舍不得,我怕我会不想走。我是在舍不得什么,是这所学校,还是班上的这群学生。更可能就是这个严谨,认真,负责的熊老师吧。其实我也很害怕,我怕我学的不好,我怕我不够格,我怕我对不起熊老师带我的这一个学期,我怕我称不上是熊晶老师的学生,我怕我最后学的不好,丢了熊老师的脸。
关于那个问题,我觉的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现在,要考虑的是,等七周过后,我该怎么走。我想笑着走,这样大家都不会特别的伤感。也不是不会见了,要开心一点嘛。
你觉得你会想熊老师吗?
我想是会的吧。
等我实习结束,再次回到县城,路过这所学校,看着那个和已经结束实习时的我无交集但又并不陌生的校门时,我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想想我曾经呆过一个学期的办公室,住了一个学期的宿舍,上过课的班级,还是想起这位带了我一个学期的指导老师。
我不知道具体会有怎么样的心情,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等你实习结束,你会怀念这里吗?
嗯,这里,天很蓝,风很柔,来往匆忙。
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颗螺丝,看似对这个世界的运转毫无影响,但是每一颗螺丝的存在,却在一段时间内对附近的人产生影响。都说时间是抹平一个人记忆的最好良药。但记忆是个很古怪的家伙,最不想忘记的和最想忘记的它都会记得一清二楚,所以称之为难忘。
难忘难忘,难以忘怀。
宫崎骏的《千与千寻》里面有这样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的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再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现在抓住实习时间的尾巴,认真过好每一天,做好每一件事,珍惜和熊老师相处的时光。等到了要离去的时候,再带着熊老师的教诲,嘱托和祝福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而当你回想这段时光,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我还是不知道。因为这种复杂的情感对于我这种不善于言谈的人根本无法提炼出准确的词语去描绘它。可能,我就只能在这种复杂的情感中结束这段实习吧。
谢谢,珍重。
2019.11写于实习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