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五月中下旬，树叶繁茂，每天等待一场雨水的洗刷，冲去疲惫，带来生长的源泉。

陈思哲的体能恢复很迅速，每天有心爱之人照顾，心情愉悦，医生催促两人尽快出院，毕竟医院的床位可是比火车票还要紧俏。

大雨过后的傍晚，空气清新，适宜散步谈心。

两人送走父母之后，相伴来到小花园里。因为一场雨，数不尽的树叶被打落在地，绿叶铺满草地，看着有些唏嘘。

“这些生命算是结束了吧！？”小叶感慨。

“它们换了一种方式来生活。”思哲解释。

“我也想换种生活方式。”思考了多日，小叶决定把自己失忆的情况坦白。

“是想去旅游么？”思哲并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不是。思哲，有些话我本应该早就告诉你，但是我没有勇气，所以踌躇到现在。但是马上就该出院，我也没法逃避了，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你认真听我说。”小叶很认真很真诚。多日的相处，觉得思哲是个善良的男人，他温柔体贴，对她呵护备至，与其说这些日子是她照顾他，不如说是思哲在照顾陪伴她。和他在一起永远是春天温暖和煦的感觉。

“你这是怎么了？”思哲有些害怕小叶要说的话，小叶这种说话语气和态度，他从来没见过。

“思哲，对不起！这段日子我欺骗了你。大家都隐瞒了你。其实，从醒来开始，我就根本不记得你们，到现在，我的记忆也全是新的。我只记得我醒来之后的事情。以前的一切我都不记得，而且，我也不想再回忆以前的事情。”小叶尽力保持平静，只是每次提起这个话题，内心就翻涌不停，无法淡然处之。

“你的意思是，你车祸后失忆了？那你对我照顾这段日子是假装的关心么？”

“我确实失忆了。对你照顾不是假装的，我只是出于好心，也不想你父母太责怪于我，依照过去的记忆，我也应该照顾你。”小叶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照顾他，虽然不是出于爱情，但多少有分情谊。“我就是觉得你是我未婚夫，对你也许就特别照顾一些，或许出于道德压力吧。”

“那，我醒来之后，你对我有其他感觉吗？”思哲有些崩溃，却不敢表现。

“并没有特别感觉，只是觉得你很好，对我特别好。我很感激。有些感动。我想我和你以前应该很好吧，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需要告诉你事实，因为我无法回馈你的好，我只能接受，不能给你你想要的爱和回馈。”

“我明白了。你现在不爱我，对么？”思哲不忍心说出他理解的事实，然而这就是事实，也是小叶绕着弯子想要表达的意思。

小叶只是点点头，没有回复，她低头看着一地落叶，心里很难受，但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思哲跟在她后面，不再追问，他突然害怕面对小叶。之前对小叶好，是因为确定小叶喜欢他，是因为能陪伴她就很快乐。可是现在快要结婚了，小叶突然失忆，那小叶与他不过是两个陌生人，对她好，对她关怀都显得非常突兀。只是心中很疼，像是被挖开了一个洞。漆黑的空洞里只有他一个人守着一份有些可怜甚至单薄的爱情。他和小叶虽然认识十五年，可是，两人确定关系也不过几个月，本以为结婚之后能继续一边恋爱一边生活，没想到命运让他措手不及。想着这些，全身有些无力，摸着一个石凳坐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远方。

小叶回头看见思哲有些落魄，心里不忍心，便坐在他旁边，“思哲，我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爱你，但是你让人并不讨厌，事实上，你的确很有吸引力，让人有些心疼。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如果你坚持要结婚，我也可以考虑甚至答应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觉得你有权知道，你也可以因为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女孩而拒绝结婚，一切都可以接受。我们是邻居，是朋友，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现在都无法预料。你可以放弃，也可以继续，但是前提是尊重我失忆的事实。”

思哲静静地听着，看着小叶，她坚毅的模样是这么熟悉。她虽然失忆，但是她的性格似乎没有改变，只是因为没有之前的记忆而表现地更尖锐。她坚持的一定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我知道了。让我好好想想你说的话。”思哲食指相互抵触着，像是在思索重要的事情。

坐在一个沉默的男人身边让小叶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和思哲说先回病房了。思哲没有挽留，目送她离开。

回病房后，小叶无聊翻着电视台，不是新闻就是各种广告。正在这时，蒋斌走进病房，提着一个甜品袋子。

“小叶，来，吃榴莲饼。刚出炉的。”

“今天也打折么？”小叶欢乐地问。

“哪有那么好，今天原价噢。我看你喜欢吃，就买来一起吃。诶，思哲呢？”蒋斌发现只有小叶一个人在病房。

“他在花园里。我刚跟他谈话了。”小叶拿着一个榴莲饼吃起来。

“谈话？这么严肃？”蒋斌很好奇。

“恩！我告诉他我失忆的事实。并且谈到以后两人的相处问题。”

“你真说了？”蒋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恩。说了。说了挺轻松，他也没说什么，现在应该在慢慢接受吧。毕竟这个事实对于他来说有些残酷。”

“何止残酷。”蒋斌更好奇将来思哲会怎么办。他还会爱这个没有他的记忆的女孩么。

“慢慢来吧！总要迈出这一步。”小叶很坦然。

“你不喜欢他吗？”蒋斌吃了一口榴莲饼，味道不错，“我看你这段时间对他照顾周到，还以为是你找回对他的感觉。”

“看在阿姨叔叔的分上。觉得对他好会让老人家心里舒服点，也可以让他们不来老找我谈心。唉。说多了也是为自己吧。”小叶咬咬嘴唇，“你可别告诉他们。我这么做感觉像是欺骗他们，挺不道德的。”

“呵呵。你怎么想这么多。出乎我的意料啊。”

“每天啥事不能干，只好想着让他们高兴点。他们高兴了，我就轻松了。”小叶说得很无奈的样子。

“在我这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们之间没这个压力。你就做你自己，想怎么就怎么。我都能接受。”

对于蒋斌的话，小叶感激在心，目前也只有蒋斌让她感觉自然舒服。她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蒋斌会生气，会讨厌她，蒋斌就像是一个守护神时刻护她左右。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说完小叶坐到蒋斌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嘬，留下一脸榴莲饼渣子。

“哎哟，你这是闹哪样，有你这么报复性的感谢吗？”蒋斌解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正要擦脸，却见病房门口站着一人，正是陈思哲。他放开小叶的手，尴尬地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糊我一脸，下次不给你带榴莲饼了！你让思哲也一起吃吧。”

小叶这才注意到思哲已经走进来。她坐在床边，把一个榴莲饼送进嘴巴，没有说话。

思哲走过来，看着有些狼狈的小叶，甚是心疼。她何必要掩盖自己内心的想法呢？她这格外用力的掩饰像极了大学时期，那时候她对陈思哲也是很喜欢的。只是每次被自己问起，她就格外掩饰。自私的自己就真的忽略她的真实感情，一厢情愿的认为小叶内心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少女情窦初开，喜欢上阳光少年又难以启齿，自己便会否定掉。他总是认为小叶对蒋斌的情感就是少女对男孩转瞬即逝的憧憬，经不起岁月考究。现在想来，自己的固执反而让本应该在一起的他们一直无法真实的认识自己的情感。

小叶只顾吃饼，不敢看他。心里忧虑着刚才亲蒋斌是不是被他看见了，唉。以后这么大胆的行为还是不要的好，医院人群流动性太大，被谁撞见都不好。

“擦擦脸，吃得满嘴都是。变成花猫了。”思哲偏着头，看着小叶，温和地吐出几个字。随即从桌上拿起纸巾递给她。

小叶接过纸，用力擦着嘴。想把刚才记忆都擦去一般。

只见思哲又抽出一张纸，把小叶头捧起来，帮她把脸颊上残留的粉末擦去。“吃个饼都能吃成这样，都这么大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被他捧起脸庞的刹那，全身如被电击一般，酥酥麻麻，无法动弹。小叶就那么僵硬地仰着脸，任他擦拭。以至于擦完，思哲起身去洗手，她都没有改变姿势。

“呵呵，小叶！你快把头放下，这模样傻得太搞笑了。你思哲哥哥是不是魅力四射，动作迷人，迷倒万千少女？”蒋斌打趣的说着，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小叶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思哲走进卫生间。心里有些莫名的冲动。他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平静呢？他到底是怎样的男人？为什么总是无比温柔，让人心动！

“少拿我调侃。你蒋斌大帅哥也是老少通吃的。公司人都说，去人事办事回来，就被迷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听思哲在卫生间一边洗手一边回应蒋斌。

这时几个护士走进来，拿着各种检测仪器。“陈思哲，做检查了。来。”

小叶这时乐的说一句，“陈先生，请配合检查！”

思哲从卫生间出来，走过她身边，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揩，还留着凉凉的水珠。就这一下，护士们看的出神，只一个护士说，“陈先生对太太真是太好了。”

小叶脸突然红透了，闪进洗手间不出来。蒋斌听着心里觉得有些闷。和思哲道别就回去了。思哲责怪护士，“别瞎说，看把小叶说的都不好意思了。”

病房里就听见护士和思哲聊的开心，小叶偷偷看了一眼，心想，这男人真是厉害，一个小动作就让蒋斌不战而败，就撩拨地自己心猿意马，就逗的护士们一个劲地讨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