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才是生命的宿主,生物个体只是基因的载体,个体在生存环境中所做的行为和决策受基因影响,而基因的目的是为了遗传。
基因通过繁殖的方式让自己存活下去。
在生物还未出现的“原始汤”中,基因最初只是一些混沌状态下偶然发生反应的化合物,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其必须要做两件事情,一是使自己的结构变得更加适应当前的生存环境,二是提升自己攫取资源的能力。假设某个基因在遗传过程中发生了突变,其很有可能一下子在资源争夺战中占据优势地位,从而大量繁殖,甚至抢夺其他基因的资源,而其他基因也会逐渐改变并适应当下的生存环境,在“苟活”之中寻求延续之技巧。
在高等生物中,繁殖通常意味着要在子代投入资源。由于基因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遗传下去,生物在子代上所投入的资源会远大于对亲代的投入,这隐含了两个悲哀的推论:其一,我们对父母的好,永远不可能超过父母对我们的好;其二,倘若某种生物对自己的亲代也投入大量资源,那可能是因为这一行为有益于其对子代的培养。
接下来考虑一个极端的情况:当资源极度匮乏,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子代难以存活时,个体是如何进行决策的。
举个例子,某种母蜘蛛积累的食物只够小蜘蛛出生后吃三天,为了让小蜘蛛存活下去,母蜘蛛会甘愿把自己作为食物为小蜘蛛提供养分。这种自我牺牲的行为,在蟑螂等生物中也有所体现。
另一个例子是鸟类哺育后代。小鸟会通过啼叫的方式吸引母鸟的注意,让其为自己提供食物,那么母鸟在食物匮乏时就必须做决策:是把食物喂给强壮的个体,还是给那些争夺不到食物的弱小个体呢?有的强壮的幼鸟给出了答案:攻击伤害弱小的个体,把其挤到鸟窝边缘,甚至将其摔死,以使自己从母鸟身上获取更多的关注和资源。
现在回到人类身上。古代发生灾难和大饥荒时,出现过“易子而食”的现象,这种异于其他生物、毁掉子代的行为,似乎违反了自私的基因的理论。但是细细想来也可解释:蜘蛛/蟑螂将自己作为养分提供给子代后,子代便已能成长到独自生存的地步;强壮的幼鸟尽管杀死了弱小的“兄弟”,但是只要自己能存活,母鸟的基因便得到了延续。
人类和其他生物的不同之处在于,子代的成长周期太过漫长,养育子代的成本非常高:时间跨度甚至超过二十年,期间投入的精力和资源也绝非其他物种可比。大饥荒发生时,“易子而食”的背后逻辑是:生存资源太过匮乏,子代尚不足以独立生存以使基因延续下去,而自己仍有繁殖能力,只要(牺牲子代)熬过去,便能继续养育新的下一代。这种极度冷血、自私的行为,在人类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倘若这是镌刻在基因之上的,未免太过可怕,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同样是在人类身上,一个曾让我困惑的点是:人类有牺牲自己来拯救他人或群体的高光时刻,可人之一死,万事皆休,何谈基因之延续?这样无私的行为,岂能用自私来解释?
针对人类这个“特殊群体”,我们只好特殊对待——将基因的概念延伸到人类的文化/社会领域。我们可以将这种“舍己救人”的行为视为广义上的基因:这是一种好的品质,体现出了人格的伟大和高尚,我们应当将这一品质传承下去。这样,当灾难发生时,我们不求牺牲,但至少守望相助,互为帮衬,以使人类群体的基因更好的延续下去。
另一个让我困惑的点是同性恋群体。同性恋群体放弃了让自己的基因延续下去的能力,倘若这是基因本身的选择,无异于自绝于此。如果非要用基因来解释,那只能是因为同性恋者的兄弟姊妹身上有着和自己一脉相承的基因,同性恋者放弃了繁衍的机会,转而选择照顾兄弟姊妹的子代,这扮演了如同工蜂或工蚁般的角色。然而实际并非如此,背离家庭的同性恋者并非少数,基因说未免太过片面。
自私的基因不能解释的另一个现象是不婚主义和丁克家庭。这两者都主动放弃了繁体的权利,而且这两个群体近年来似乎有增长的趋势。一般来说,当生存所需的资源较为充裕时,个体的策略是尽可能地进行繁衍生息以扩大群体优势,只有当群体数量达到环境容纳量时,群体数量才会受环境调控而下降。
问题在于,人类的生活水平在不断提升,繁衍的欲望却在日益降低,这和其他物种是截然不同的。我想,也许是因为人类作为唯一拥有高级情感的物种,追求精神上的满足是大于物质上的享受的,这使得部分人会优先选择寻求快乐,其次才会衡量为繁衍后代所牺牲的时间和精力,是自己能够接受的。倘若答案是不能接受,那他们宁愿放弃繁衍的权利,也要让自己过得“无拘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