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年我只去过两次电影院，第一次看的是《美人鱼》；第二次看的是刚刚上映的《大鱼海棠》。想来，还真巧合，都和鱼有关。而陪我去影院看电影的人，也是同一个人。突然想起，那年我在某论坛的ID名字：小鱼儿。
我对《大鱼海棠》的感情不仅仅是喜爱，这里有心痛的感觉，有无可挽回的深深叹息，有不堪回首的悲凉思绪；这里是长歌当哭，远望当归。这是黯然销魂的别赋——为鲲与椿、椿与湫的生离别。
当我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如事事听别人怎么说，你才决定要不要喜欢，那这喜欢也够摇摆和窝囊的。
他们说《大鱼海棠》辜负了大家的期望，画面虽美，剧情烂俗撑不起一个故事。还有，说模仿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我喜欢小熊的话：模仿也无妨，很多傲娇的作品都是从模仿开始的。只愿如传说中这般美好，而不是好的只有传说。
不管这部作品想表达什么，是永恒的爱，还是生命的轮回，亦或者谁是谁的神，还是信仰，都没有关系，你看到什么就什么。
看《大鱼海棠》，让我想起当年的无花，无花是我的信仰。只要他在，我才会永不悲伤，永不害怕。
02
如果有个人爱你如生命，哪怕最后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人送到她所爱之人手中，哪怕最后只能换来心爱之人的一句：“你就像是我哥哥一样对我好。”即使，最后被掌管死去人类灵魂的灵婆救活，也要在远在天边一隅，没有人烟与世隔绝的地方，度过慢无休止的一世。陪伴自己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孤独，寂寞与思念也无怨言。
如果你遇见过有人对于你说，“就算你最后没有选择我，我也愿意照顾你。我等你，等到你安然度过这一生”，而说话人真就一直陪伴着你，度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你会认为自己是圣母白莲花和绿茶婊？
当然，这种不急不躁、细水长流的爱，用一生爱一个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遇见的，也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怀疑爱的人，永远都不配得到。
有的人一生也没有遇见过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当然会反讽《大鱼海棠》的伟大爱情观极正。羞于付出还想谈收获的人，怎能懂他人耗尽一生寻找对仗，为了爱情要在所不惜。
03
我和无花在论坛相识的时候，还是一个灰姑娘。不懂得打扮，满脸痘痘，穿衣服品味低俗，永远的白球鞋。庆幸当初不是在现实中相识，否则在看脸的时代，无花若看到我当时的样子必定吓哭。
我和无花相识的前七年，从未见过面，我们约定好不问对方模样。
他取无花为名，我一眼便注意到了他。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古龙笔下如风尘外物般的妙僧无花。当今天下，谁的琴谱最好，最的画画最好，谁的诗作得令人销魂？谁得菜烧得妙绝天下？那就是无花了。
我因好奇，在论坛的聊天室里这么问他，其他人都在偷偷发笑。
那时候，与他交好的人叫小北，不是我，还有其他几位男女生。他没有回复我，我也就将这件事情作罢。
当初那个聊天室还真挺风雅的，每个人都乐于分享及讨论。差不多的年纪，除了读书似乎也没有别的正经事可干了。除了上网泡聊天室，聊聊附庸风雅的东西，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牛X，看其他人都俗不可耐。
有一次聊天室举办一个活动，学《红楼梦》里黛玉她们联诗。我没有参与，联诗我可不会。不想丢人现眼，只好躲起来看其他人卖弄了。联诗名单里有无花，我满心期待。
那次联诗活动，他和小北联诗，满屏幕的暧昧和擦枪走火。后来他输了，他输给了小北。可他很奇怪，尽管输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故意放水也好，他的辩白之词，都能用最温柔、最文雅的语调说出来。他的任何一句话都很平淡，只是对小北说话时，才带情绪。
我对他更加好奇了，我主动和他说话，试图引起他的注意。然而，三五次之后，我除了自取其辱，他并没有搭理我。从此我对小北充满敌意。为什么全聊天室的人，他就钟情小北？
后来他弃用无花这个名字，只因小北离开了。小北离开的时候，我才知道小北是一位男生。当时我的表情很复杂。
04
我在那个论坛等了大概半年之久，也没有等到无花的ID再登录。我真的觉得他很特别，不甘心就这么失去消息了。我一定要找到他，要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哪怕此生不能相见，也没关系。只要不远不近问候一声，就挺好。
半年后，我在论坛里写了一篇《寻找无花》的帖子，其中我窜用了博尔赫斯的《我的一生》和克利的诗：
我曾远渡重洋，踏上过许多地方
见过一个男人，他拥有西班牙的宁静
唯在他面前，我真想谦卑的下跪，
可是他不在，让我跪在谁的面前呢？
帖子引起很大反响。那个聊天室的人，不停的帮我刷帖子，终于在三个月后，我收到一封无花的私信：呆子。
我无法克制自己，迅速回复私信：我不是呆子。我是小鱼儿。
然后，无花又消失了好多天。有天他终于给我发了一封私信，留了一串数字给我，让我加他QQ。我一看他留的QQ号，就知道是重新申请的。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不常登陆，而把这个QQ号忘了呢。
于是我回复：有本事留电话。否则不加也罢。
没想到他真的留了一个手机号，只不过在2012年之前我从未打过。后来，他一直用的就是那个QQ号，手机号也一直没换过。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好像冥冥之中自有一根线牵引，总有一天，我们会靠近的。
05
那年，南方下大雪，还发生严重的雪灾。那是我第一次在粤地看到下雪，第一次在粤地领略到寒风的刺骨。我就是在那个刺骨的冬天知道他姓白，在遥远的北方，具体方位是胶东半岛的海边。巧合的是，我也在靠海的城市上学，只不过我是在南端。
那年，我只是一个南蛮子，还没去过北方，也不知道胶东半岛在哪里，好像那是地理书上及历史书上频繁出现的地名。
一开始我们并不熟络，只偶尔的聊天，大多情况都是我问他答，都很简短。渐渐聊熟之后，开始聊一些形而上的深层次话题，比如“人的难题不在于他将采取何种行动，而在于他想成为何种人”等等。
08年金融危机我毕业了，选择了北上。他说会出国留学，他后来其实没有出国。过了几年，我才知道他当初没出国的原因。他原计划与女朋友一起出国的，可他女朋友的出国申请退回几次，一直没有成功，他只好为女朋友留了下来。
后来，他们计划结婚，又被他父母强行阻扰，就算有了孩子，也被分开了。
那时，我莽撞，不懂他的选择，总认为他辜负了一个女子，说他为了父母而放弃了一段爱情。当时，我哪里知道他要承担的东西和不可对抗的家世。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联络他，我没办法接受他的选择。
直到2012年，我与初恋分手。那年春节，我去了一趟九华山过礼佛年。住在寺庙里，下大雪，听到雪花飘落在屋顶的声音。大年三十零点刚过，我给他发短信，问他有没有听过雪花飘落在屋顶的声音？
大年初一早晨，他给我回电话，我故意关机，没有接他的电话。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声音，我抗拒一切陌生的东西。其实，我是害怕面对他。我不知道他听了我的声音之后，还会不会与我保持联系。还怕，太熟之后破坏我们那段关系的美感。
这次之后，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悄然地发生着一些变化，彼此心照不宣，却能相互感应。
我知道他独自抚养孩子成长。有时候，我也会幻想，他一个人怎么照顾小孩？陪孩子玩耍、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给孩子做饭、送他上学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06
2014年，我们认识七年了，他主动提出见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长什么样子，“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濯濯如春月柳”、“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能说人话么，就是很高很帅很清秀很文气很儒雅，声音也非常好听。能够想象当时我多么花痴。
他会拉小提琴，会弹吉他，唱歌很好听，也很会玩滑板，他的长相和才艺简直和无花不相上下。
古龙是这么描写无花的：孤舟上端坐着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袍的少年僧人，正在抚琴。星月相映下，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姣好如少女，而深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能比的。
原来他取无花为名不是没有原因的。古龙笔下的无花因为身世所以败于身世。现在想来，他何尝不是因为家世，感情也输在家世。
这么多年了，竟让我遇见这么一个宝藏。原来，当初我在论坛里淘到的果然是一块好玉。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眼光与第六感。后来了解他的家世后，才明白他言语间散发出来的特别气质。
只是，在我见过他父母之后，我彻底败下阵来，只想尽快逃离。那种压抑的氛围，我像个丑小鸭一样被人打量来打量去，虽然没有半点不客气之词，我却能从温柔的语气里听到不满和轻视。
那一刻，我才懂了门当户对的重要性。社会地位的悬殊性，让你圆就圆，让你扁就扁。这一次他虽然没有再让步，但他也不会弃父母不顾。但他父母在有生之年，不希望见到我。
我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屈辱，他把所有我受过的屈辱都揽在自己身上，从而加倍对我好。他为我做得太多太多了，有时候想来，我却从来不懂他的心意。我也没想到，他能够细水长流的陪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07
记得第一次和我一起吃饭，他不知道我不吃大蒜生姜葱花和辣椒，之前我也没提起过。他一边帮我挑葱花，一边换菜。我真的看到菜里一点葱花也没有了，要多细心的人才会将葱花挑得那么干净。
去年夏天，养生店里出了点事，失联两天。他找不到我，急的连夜从威海开车到北京，找到我。那一刻，他紧锁的眉头才松开。他笑着说：“只要你平安，其他事情都是小事。”
今年暮春我在去厦门的动车上与他不期而遇。他事先并没有告诉我他要来，这个大惊喜足以让我激动好多天。他只说：“有生之年能陪你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了。能多做一件就多做一件。我还没有陪你坐过火车，只想陪你坐一段火车。”
修内观期间不小心烫伤，在厦门疗养，他又连夜飞来厦门探望我。买了很多很多恢复肌肤和不留疤痕的药膏，一整个拉杆箱都是涂擦的药，连师姐都被感动哭了，师姐骂我没心没肺。
我在与人交谈时，意见不合喜欢说反话。原本不是那个意思，只要他人不理解，我就反着来，以至于他人对我的误会越来越深，而我也不懂得解释。他总能从错综复杂的关系里，切中要害，简单明了的表达清楚，既帮我圆场，又不希望我如此犯傻。
他教我做人的道理，可我没学到他的十分之一。尤其他的沉稳和低调，他宽广的心胸及对人性的谦卑，这种境界，我可能还要花十年时间才追得上。
他为我做过太多的事情了，也说过太多情话了，一本书也写不完。要怎样的顽石才不会感动？
我承认自己的懦弱，不敢面对那么优秀的家庭，所以假装清高的不去接受。明白这个事实后，我才更加努力的工作，且好好生活。只希望有足够的条件和能力与他并肩。我不要仰仗他，也不要仰望他的父母，我要的是，沉静自如的坐在一起喝杯茶，不用慌张，因为我有底气。
08
尤瑟纳尔说：“在这个一切都如同梦幻的世界上，永存不逝，那一定会深自悔恨。世上万物，世上的人们以及人们的心灵，都要消失。因为它们的美有一部分本来就由这不幸所形成。”
《大鱼海棠》里，椿颠覆一个世界，只为鲲。可最终，还是为了族人，为了家人，将性命留在海底世界了。
当湫问椿，你相信永恒的爱吗？椿说，相信。大概也是带着深自悔恨的吧。不管是因为爱，还是生命，想守住永恒，总要有相信的东西在。既然有爱，为何不信？表现勇敢些，相信奇迹，我们终会在这个世界相遇。
因为爱情，所以怎么会有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无花先生，一生命苦，为家族，为父母，现在又为孩子，舍弃已经足够多了。他为爱可以奋不顾生；也可以细水长流懂得守候。这样一个长情的人，老天怎么就不能睁眼看看，让他幸福些了呢？
大概我也暗自想着，会有那么一天，我能提一盏灯，穿行过这江湖夜雨的十年，视春光如等闲，与你而后于桃李无言中下坐，举杯共祝东风。便无常惯倚，他年只道寻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