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妈
瑶琴秋天刚升的三年级,别看人胖,成绩倒是很好,怕自己闺女这一身的伤没法儿上课,宋爸爸利落地给她班主任挂个电话请了几天假。
老师一听自己的得意门生摔伤了,忙不迭地准了假,还嘱咐了同班的刘静静给瑶琴送笔记。
那天运动会结束,宋家早忘了名次这回事儿了,还是宋妈妈上班的时候听见同事说瑶琴她们那组是第三,而瑶琴的英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厂区,传的最广的是:虎父无犬女,宋厂长生了个花木兰一样的闺女。把个宋妈妈听的喜忧参半,自家姑娘这二愣子的劲儿,不会影响以后找婆家吧?
那天下午,瑶琴正坐沙发上磕着瓜子看电视呢,一直跟自己不对卯的刘静静忽然来了。
刘静静还是那么水灵,可是却没像之前见了瑶琴一样趾高气扬、满脸鄙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小姑娘扭捏着走到沙发跟前儿,从书包里头掏出来两本儿书,往瑶琴面前一递。
“老师让我给你送笔记。你,你伤口还疼吗?”
瑶琴惊讶地看着有点脸红的刘静静,不知道自己的死对头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接过那两本儿书放在了旁边儿的茶几上。
“我一会儿抄完了让我妈给你送过去。”
刘静静点了点头,可是却没走,反而坐到了沙发上,跟瑶琴并排着,也盯着电视看了起来。
这么和谐的气氛在两人中间已经好些年没出现过了,自从两人因为一个称呼和一条破洞的新裤子结下梁子,多会儿见了,都是横眉冷对,恨不得扑上去咬对方一口。那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瑶琴疑惑地看着刘静静:“你还有事儿?”
刘静静忽然转过了头,认真地看着瑶琴,无比严肃地说:“宋瑶琴,我决定接受你做我的朋友了。”
瑶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腿疼了,“呼”地站了起来。
都是小孩儿,谁不希望可以有一帮小伙伴儿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啊,可是自己胖,还笨,所以以刘静静为首的孩子们都不愿意跟瑶琴玩儿。她自己也曾经尝试着去主动勾搭人家,都被无情拒绝或者直接无视了,这会儿这帮人的头儿竟然主动提出要和自己做朋友,对于瑶琴来说,无异于从天而降五百万,中奖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瑶琴声音都有点儿颤了,攥着裤腿儿瞪着刘静静。
“嗯!这次要是没有你,咱们那天比赛肯定就输了。我们都觉得你够义气,所以决定跟你做朋友了。”
刘静静郑重其事地说。
瑶琴激动地一把拉住了刘静静的手,完全忘记了手心的伤,然后就嗷一声跳了老高。
就这样,宋瑶琴通过英勇的一摔,取得了一个自己人生中最好的体育成绩,获得了一帮可爱的小伙伴,还遇到了一个左右了自己大半生的男生。
刘静静来过的第二天是个周六,宋妈妈头天晚上就买好了水果和点心,准备去感谢瑶琴的救命恩人——许岩。
瑶琴为这次登门致谢也是下了功夫的。为了在许岩面前留个好印象,愣是磨着宋妈妈翻出了夏天的蓬蓬裙,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
宋家住的六号楼是厂子里唯一的一栋单元楼,楼里的住户也都是厂里的领导。而紧挨着六号楼的七号楼则是那个年代最常见的筒子楼,水泥墙面,公共厕所,公共厨房。楼道里堆满了各家屋子里放不下的杂物,只留着一个人侧身可以通过的走道儿。
可能是为了让厂领导们住的舒适些,六号楼和七号楼中间种着高大的大叶杨。这些杨树该是有了年头,枝繁叶茂,笔直粗壮,把七号楼的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瑶琴和妈妈站在七号楼门前,才发现两人都不知道许岩住哪层哪户。正巧门洞里出来一位大婶,宋妈妈连忙叫住人家。
“这位大姐,跟您打听个人。”
大婶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妈妈,见面前的人穿着得体,还拎着那么多东西,眼里就充满了疑惑。
“您认识许岩吗?一个个子高高的孩子,大眼睛,皮肤很白。”
大婶愣了一下,立刻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
“认识,就住这个单元一楼,左边第三家就是。”她朝身后自己出来的那个门洞指了指,好奇地问:“你们是他什么人?”
宋妈妈礼貌地笑了笑:“哎,谢谢您。”却没有说自己是什么人。
那位大婶转身的瞬间,瑶琴听见她嘟囔了一句:“哼,许建国这样的货色,竟然还有人来找。”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走远了。
宋妈妈看了一眼那位大婶的背影,脸色有点难看,显然也听到了她的话。
“走,咱们进去。”宋妈妈轻轻牵着瑶琴,钻进了黑洞洞的门洞。
母女俩按照大婶说的轻易找到了许岩家,是一楼最西面的一户,防盗门锈迹斑斑,贴着看不清字迹的对联,门却虚掩着。从门缝里不时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和人说话的声音。
母女俩面面相觑,宋妈妈把瑶琴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那扇虚掩的门。
敲门的声音不大,但是屋里的人声骤然消失了,昏暗的楼道安静了下来,屋子里稀里哗啦的声音就衬托着更大了起来。
很快屋里就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许岩一张漂亮的脸从门背后露了出来。看到瑶琴和她妈妈,许岩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和不耐烦,但是很快被一个礼貌的笑容代替了。
“阿姨,您怎么来了?”许岩把门开大,但是身子仍旧挡着门口,似乎不准备让瑶琴她们进去。
宋妈妈笑了笑:“今天不是周六吗?我心想你肯定在家,就带着瑶琴过来看看你。是不是不方便?”
许岩正准备说什么,里面忽然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许岩,谁啊?”
男人的声音有点含糊,瑶琴觉得那人肯定没睡醒。然后许岩就被一把推开了,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出现在了母女俩面前。男人看起来很狼狈,睡眼惺忪,满身酒气,却仍旧看得出年轻时应该也是很英俊的。
男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忽然愣住了:“秦主任?”
宋妈妈在那个男人一出现的时候就认出来了:许建国,还真是他。
宋妈妈在厂里是办公室主任,平常下个奖惩通知什么的,都是她的事儿,对许建国这个人实在是如雷贯耳,想不认识都不行。
她尴尬地笑了笑:“许师傅,啊,我是来看许岩的。”
许建国狐疑地看了自己皱着眉的儿子一眼,不知道自己家儿子刚从南方老家过来,怎么会认识秦主任。
好在他今天喝了不多,意识还是比较清醒的,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把门大敞开。
“快进来,进来坐吧。”
宋妈妈看了看一边皱着眉毛的许岩,还是点点头拉了瑶琴进了屋。
瑶琴从刚刚开始,眼睛就一直跟着许岩在转。
许岩今天似乎没睡好,眼底有点青,头发好像也有点乱,不过还是那么帅。瑶琴盯着许岩,露出了一个无比花痴的笑容。
许岩被瑶琴看得毛骨悚然,见对方对自己笑,也只能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就赶紧往屋里头去了。
瑶琴跟着走了进去,打量着许岩家。
房子很小,一室一厅,客厅摆了一张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整整齐齐码着书,应该是许岩睡的地方。
其他地方就乱的很了,一张矮桌上放着半瓶白酒,旁边是一碟花生米,桌上和地板上都有散落的果皮。靠着墙放了一排老旧的布沙发,上面胡乱放着两件皱巴巴的衣服,瑶琴认出那是厂里面车间工人的工作服,上面还粘着机油。
许岩把沙发上的衣服收起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认真地把沙发上用手扫了扫,才让瑶琴和宋妈妈坐过去。而许建国就坐在了酒桌旁边的小凳子上,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母女俩笑了笑。
宋妈妈把带的东西放在桌上才坐了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许师傅,是这样的,那天运动会瑶琴摔伤了,是你们家许岩帮我把孩子送去医院的,我今天特意过来道谢的。”
许建国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脸上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就看不到了。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瑶琴一时竟有点惊艳了,小小年纪的她觉得许岩的爸爸是个很可怕的人,浑身难闻的味道,人也邋里邋遢的,但是笑的样子却很好看。后来,她在许岩脸上也看到过这样的笑容,嘴角微翘,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美得不可方物。
“秦主任您太客气了。都是一个厂里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话虽这么讲,但是,我还是得亲自来谢谢孩子。许师傅,我听许岩说他刚转学过来,还没插班是吧?”
许建国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之前的笑容敛了回去,又是一副有点猥琐的样子了。
“嗯,我,我最近有点忙,还没顾上。”
“许师傅,你看这样吧,周一的时候我去跟学校说一声,把许岩插班的事赶紧安排好,孩子的学习可不敢耽误啊。”
许建国这下就是纯粹吃惊的表情了,大张着嘴,连谢谢都忘了说。
反倒是许岩听了,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谢谢阿姨!”
许建国估计有点儿怪自己儿子的擅作主张,可是这明摆着是一件好事,要是靠自己去跑,许岩不知道多会儿才能插上班呢。于是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母女俩坐了一会儿,宋妈妈和许建国扯了一些工作上的有的没的,就告辞了。
父子俩把瑶琴母女送到了门口,瑶琴忽然转身凑到许岩跟前。骤然面前出现一张圆滚滚的脸,许岩吓了一跳。
瑶琴却只是睁着一双亮亮的大眼睛:“许岩,我们下周就在一个学校上学了。一起去学校好不好?”
许岩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宋瑶琴这样胆子大脸皮厚,明明应该是有了男女有别意识的年纪,真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害羞,一直往自己身边凑。
可是碍于人家妈刚刚答应了帮自己办上学的事,只能皱着眉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瑶琴一看许岩答应了,立马笑成了一朵花。
“那我礼拜一在你家楼门口等你。”
也不等许岩答应,扭身一瘸一拐去追自己家妈了。
许岩看着那个圆滚滚的背影,眉毛皱地更紧了。
我又改名字了,这个是不是更虐心点儿?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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