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得谖草

第一章   半入江风半入云

这是距离京城还有200里的小镇,快马的话二天就到京城了。

这座小镇虽不甚繁华,平日却也祥和热闹,但是今天却略显不同,镇上几条主要的街道都被戒严了,听说从滇国来和亲的公主今天要路过小镇。朴实的小镇从没遇到过这样隆重的大事,小镇的街头巷尾满是议论纷纷的老百姓。

长街的一间茶楼,轶昕与他的副将一身便服,坐在窗边的一隅,注视着长街上来往与茶楼出入的人员。

茶楼下走过来一个农夫模样的中年男子,他肩上挑的扁担两头是两个菜筐,放了些新鲜蔬菜。菜筐在他身前身后轻轻晃动。走到茶楼下方时,农夫看样子是走累了,把菜筐放下,似是不经意地向茶楼上的窗口瞟了一眼,然后倚着扁担擦汗。有几个路人围着他问价,想买他的蔬菜。

副将注意到了他,向着悠闲喝茶的轶昕悄声道:“少将军,和亲的队伍就要进城了。”

斩昕没有做答,似乎是没有听到手下的话。他一手举着茶杯,轻呷了口茶,眼光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茶楼另一侧的三个人。那三个人也坐在茶楼的一隅,恰好与他的桌子呈对角线,他的目光可以一览无余。

那是两个年轻公子与一名妙龄少女,青春年少。两个年轻公子中一位身着秋香色箭袖长衫,腰上缠着一条软鞭,面若满月,大而亮的眼睛闪着点俏皮与狡黠;坐在他对面的少女骨骼清奇,娇小玲珑,衬着一袭绿色衣裙,更显得皮肤白皙,头发呈一点亚麻色,也不绾起,随意在腰后束着,她神情淡然,默默地喝茶,偶尔听到对面的少年说句笑话,就浅浅一笑。轶昕没有忽略她腰间斜挎一把短刃,像是匕首,比匕首略长,又比佩剑短,短鞘上镶着七颗圆钻,颗颗透着清芒。另一位少年背对他而座,身穿着素色长衫,看不到他的面容,从背影看却也是玉树临风,抬手举腕之间说不出的风雅。

轶昕看了半日,心里忖夺这几位的气质不似凡人,像是富家之子,却多了书卷气,如若说是书香门弟,又带着一派贵气,若说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孩子,那一身打扮却闲云野鹤不落俗套,尤其是那少年腰间的软鞭,少女身上的短刃,张扬着一丝江湖气息。

轶昕看得不太懂。以他的眼力,很少有看不懂的人。

难道他们也是为和亲的队伍而来?

朝延与滇国和亲,这让北蛮很头痛。他们本来是想用南方牵制朝延,而后黄雀在后,没想到滇国却提出了和亲,并且嫁出的是滇王嫡亲正出最宠爱的女儿。历来和亲时女方多半不会把最爱的女儿出嫁,大多是庶出或是王宫大臣的女儿认个干亲,就打发和亲了。所以这次和亲滇王的诚意是再明显不过了。这让北蛮加强了防范,并且得到消息,有人要破坏这次和亲。

做为圣上身边的亲侍,大司马府的少爵爷,他奉皇命来暗中保护和亲,并要查明破坏势力。

难道这三个少年也与和亲有关?他脑子中飞速运转。

“少将军!”副将急促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唤醒,窗外车马辚辚,和亲的队伍已经快到楼下了。

轶昕从楼上望下云。旌旗伞盖,黑压压一片。前面两队跨刀侍卫,都是异族装扮。然后就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着一名威猛将士,腰背挺拨,面容俊毅,他的目光四下扫视,机警异常。

轶昕早听说此次护送公主进京的是滇王身边最勇猛三虎将之一——安钦!此次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正赞叹时,安钦的目光便扫过来,他看到窗口的两个人,一个肤色微黑,脸部轮廓似刀劈斧砍,名显带着沙场的风霜。另一位却是位风流倜傥的公子,眉目修长,看上去在若无其事的喝茶,但是如星的眼中闪烁出的寒芒出卖了他,这绝不是等闲之辈。

安钦与轶昕的目光突然交汇,两个人都在衡量对方,却把这较量暗藏在喧嚣中。

就在这时,队伍中传出女子的尖叫声,队伍从后面乱了起来。安钦回身策马便飞奔过去,数支利箭倏得朝他飞来,他抡起手中的阔刀挡了出去,在这一避一挡之中,错失良击。公主的车辇已被几个黑衣人包围,守卫在车辇前的侍卫与宫女也会武功,正与他们厮杀,但无奈敌人太强,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一位黑衣人在解决了三名侍卫之后,一掌震开车辇,木板倒塌,里面的少女已被内力震得昏迷。

“公主!”随身侍女一声惊呼,抽身扶起少女,少女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已人事不知。

黑衣人举刀就要再砍,之前那卖蔬菜的农夫与买蔬菜如百姓突然从菜筐中拿出武器,杀将过来。这是轶昕的部下。

黑衣人料不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只得回身来战。

安钦也已经飞奔到公主身边,抱起昏迷的公主,抬眼四望,已然混战一片,此处不易久留,想找个地方看看公主伤势,然而四周都是百姓的住宅,平房瓦舍一眼就看尽,根本不适宜藏身,只有茶楼,可是茶楼上的那两个人……公主突然在他怀中痉挛了一下,顺着嘴角淌出了鲜血。安钦急火攻心,滇王把护送公主如此重大的事情交付于他,足见对他的信任,如若公主有个闪失,他将何颜去面对滇王及滇国所有臣民?他横下心,对侍女护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护着公主便进了茶楼。

茶楼上的百姓早已逃尽,斩昕看着他们躲上了楼来。

安钦把公主交给侍女,护在公主身前,面对着轶昕,准备交战。轶昕却坐而不动,依旧喝茶。

安钦怒问:“你们是什么人?”他断定是斩昕把他们逼入牢笼,肯定有诈。

轶昕却在想,他的中原话说得还真不错,乍一听真以为是中原人。他还没回答,侍女已经哭喊着:“公主,公主,你醒醒,你快醒醒!”

安钦急回头,轶盺也望过去,只见侍女已经把公主的面纱摘掉,一张惨白的脸庞显现出来,虽然已近错迷,但仍能看出她的娇艳,特别是浓密的黑睫毛,像是一对蝴蝶的翅膀,在她的脸庞上投下了一层阴影。娇柔的唇边,有一缕血痕。

安钦已经红了眼,他举刀便向斩昕砍来,轶昕的副将迎上来,挡开一刀的同时历声喝道:“安将军,稍安勿燥!”

安钦便是一愣,他们知道他是谁。愣的功夫,楼下的喧嚣声更大了,安钦望下去,不知何时,来了一队人马,正在追拿一名黑衣人,余众黑衣皆已倒地身亡。

不多时听得楼梯脚步乱响,这名黑衣人被一名农夫与几名百姓装扮的人押了上来。安钦心下明白,他们是便装。

斩昕坐在桌旁,动也未动。

副将前去审问,黑衣人却是不语。

侍女嘤嘤哭泣,公主还未苏醒。轶昕示意部下去请名医生来。

“伤及内脏,只怕无力回天。”幽幽地,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众人一惊,抬眼望去,只见角落里居然还坐着三个人,二位少年,一名少女,他们神态自若,旁若无人。那句话出自少女之口,似是对同伴说,又似对他们说。

轶昕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眼里不由射出两道冷茫。

身系长鞭的少年对素衫少年说:“要不,你试试?”

那少年始终没有回头,说道:“可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

一名侍女听了这话,就像是汪洋大海中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跪爬过去,磕头说出一连串听不懂的语言,大概是情急之下已忘记学习的中原话,说起家乡的语言,但能判断出一定是求他们救人。

“安将军意下如何?”长鞭少年面向安钦,微微颔笑。安钦骤然恍惚了一下,他们是?

“算了,也许人家不相信我们呢。”背对的少年叹息一声。

安钦进退两难,而斩昕则像在看戏。副将走在他身边,轻声说:“少将军,公主若是不保,圣上面前我们不好交差。”

轶昕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他要知道他们的底细,只能按兵不动。

少女突然站起身,走到安钦身边,低低对他说了句什么,随即便又回到座位前,不经意间把腰间的短刃放在了桌子上,短鞘上的星钻犹如北斗星发出幽蓝的光,仿佛她刚才没有离座,只是换了个坐姿。斩昕没听清楚她的话,若不是安钦的表情突然凝重而古怪,他真以为自己花了眼。

安钦看了眼短鞘,又看着三位少年,沉思着,他抉择得很艰难。

昏睡的公主惊厥吐了口鲜血。

长鞭少年突然朗声说:“安将军,你还有时间吗?”

安钦重重握了下拳,看似下定了决心,他对着那三位少年一抱拳,道:“我明白了,请这位公子给公主医治吧。”

斩昕心下一紧,微微蹙眉,是什么原因让安钦的态度突然这么恭敬?

素衫少年轻笑道:“好吧,那我就来试试。”

他慢慢转过身,斩昕好奇得看着他。只见他一抖衣襟,转过来的却是一张无比清秀的脸庞,他点漆似的眼睛看了侍立在一旁的安钦,又弯腰扶起了依然跪着的侍女,然后他好像看了一眼他。不知为什么,斩昕呼吸突然顿了一下,他似乎感受到他身上有一种清冷的气流逼迫而来。

他走到公主身边,蹲下身,示意侍女托起公主的手。他开始诊脉。屋内安静地像时间静止,他诊脉的时候,轶昕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冷静的眼神,儒雅的风度,莫测的高深.

诊脉之后,他一拉公主的手腕,就把公主拉到自己怀里,再抬腕时,手中寒光一闪,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数根银针,他在公主后背扎了几针。片刻,他拨出银针,把公主依旧还给侍女,对安钦说:“我已经把公主逆流的血脉锁住,一个时辰之后,公主的血脉就会回复正常,找大夫调理医治,应该是无碍的,只是要静养,不能再受惊吓。”

安钦点头。

一阵恶风袭来,还未待众人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两道寒光先后而出。斩昕一直盯着那少年,所以他看得明白,一支暗箭正向他刺来,他不容多想,上前拉着他的胳膊要躲开,不承想,少年比他想象得单薄许多,被他的力道牵扯竟随着他的身形转了过来,居然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有淡淡的寒香袭入他的口鼻,他呼吸一紧,再看少年时,他已轻巧躲开,低垂眼眉,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只手腕还被他握在手中。

当啷一声响,有东西掉在脚边,他低头看,地板上是一支短镖与一根银针。原来,少年早有抵防,即使他不出手相助,他也化解了这暗杀危机。倒是自己多虑了。

这一幕快如同闪电,其他人并未看清,待定睛时,见地上躺着那个黑衣人,身上不知何时被一道长鞭缚住,动弹不得,长鞭的一头,被另一位少年握着,那少年稍一用力,黑衣人便哀嚎起来。


原来一个黑衣人趁大家都在看他救治公主时,钻了空子逃出来想要再次反击,被他们识破制服。

长鞭少年把黑衣从向安钦的方向便甩了过来,喊了声:“安将军,交给你了。”

安钦扭住了他,示意两名下属绑上。

与此同时,听得一声微弱的叹息,公主醒转过来,她张开一双妙目,环视四周,低低的声音问了句什么,旁边的侍女又惊又喜,亦低声在她耳边回答,说得都是民族语言,轶昕他们都没听懂。

黑衣人见反击无望,趁下属来锁他时,突然撞向柱子,登时脑浆崩列,安钦离他最近,闪身躲开了,躺在地上的公主却没躲开,血水溅了她一裙摆。

她原是滇王最心爱的小女儿,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加上她生性善良纯真,从未见如此血腥惨烈的场面,哇得便又吐出一口鲜血,惊厥昏了过去。

众人大惊,这黑衣人一定是听到了素衫少年说公主不能受到惊吓,才以这样的死亡方式结束生命,这是真真要吓死公主,置她于死地吗?

斩昕觉得手内一空,似有东西掉落,他倏然握了手掌。素衫少年已挣开手腕,奔向公主,用银针封住了她肩头的穴道。

“怎么样?”侍女与安钦同问。

“公主受了惊吓,血脉倒是无碍,只是这精神上的刺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说完,他回头唤那绿衣少女:“阿澈。”

少女心领神会,走上前去,从腰间掏出个了小瓷瓶,摊开手掌,倒出一粒朱丹,填入公主口内:“这丸药镇定理气,疏瘀利胆,服下之后会好一些。”抬头对安钦说:“安将军,需要马上医治调理。”

安钦愣了片刻,转眼定定地看着轶昕,道:“倒是干净的很!”

轶昕从震惊中回过神,握紧的拳硌得手心微疼。他原已久经沙场,处乱不惊,但是今天的遭遇太戏剧太神秘,一出接一出他没反应过来。

他迅速平复下心情,表情一丝不乱,问:“你认为是我做的?”

“我们前来诚意和亲,你们却做出这种手段,是不是欺人太甚?”安钦对着轶昕喝道。从刚才那个副将道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心下就明了这是朝延的人了,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轶昕握着拳不回答,与安钦对视着,屋中充满着血腥味与戾气,空气仿佛一点就炸。

三个身影从他们眼前晃过,听得长鞭少年说:“好没意思,好好的和亲,干嘛要弄得这么血腥。这圣上也是,不喜欢人家公主,直接拒绝就行了,犯得着设个局?”

素衫少年说:“想加害公主的话办法有的是,非要弄几个死士来自毙,可见这圣上湖涂得紧。”

绿衣少女说:“是吖,地方也不会选,离京城这么近,不是此地无银吗?咱们快走吧,这里腥臭难闻得很。”

三人自顾自说着,竟不顾发愣的众人,堂而皇之的走出茶楼,牵出马匹,翻身上马,身形渐行渐远,但是字字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圣上的家事,朝延的政事,于他们似乎就是漫不经心的聊天。

轶昕觉得他们话里虽然是在斐议朝延,但是字字都是向着朝延。是的,若是圣上不同意和亲,朝延收服了滇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再者想要给滇王难堪的话,可以等公主进了宫,找个借口神不知鬼不觉废了她,那时滇王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退一万步,真要动手的话,会等到皇城根儿前动手吗?圣上是嫌自己门口的地方太干净了?

他们替他把话都说了,他再看向安钦,他若有所思,明显是在斟酌少年们的话。

“安将军,”他准备示好:“在下大司马府轶昕,奉圣上之命,特来接公主进京。”他没有说自己的头衔,但是他相信这自报家门已能让安钦明了。

安钦回头看着他,眼神已经表示他了然于胸。

“原来是少将军。”安钦抱拳回礼。大司马府的少将军,他早有所耳闻,大司马府的兄弟两个,都是汉皇的亲信,面前这个是弟弟,人称少将军,他还有个哥哥,是大司马府的主家之人,名字叫做轶梵,人称“梵大将军。”他与轶梵曾经有过一场恶战,差一点他就险胜,然而……这一直是他的心结,而此刻,他的同胞弟弟就站在自己眼前。他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将军,他温文而雅,但表情里带着一丝天生的桀骜,仿佛玩世不恭,又仿佛真诚可亲。他和他的同胞哥哥是多么不同的两个人。

他说:“既然如此,一切听从少将军安排吧。”

当务之急,要先把公主救医。

轶昕回头安排了副将找辆马车,同时快马进京请御医。

不一时,马车已备好,安钦回身抱了公主走在前面,众人跟随在后。副将把茶楼老板叫来,给了已吓得面如土色的老板补偿银两,黑衣人的尸体已搬走,茶楼的血迹也已打扫干净。轶昕从不给无辜的百姓添麻烦。

等一切都准备停当,看众人都离去了,独轶昕站在窗边没有动。副将来请他,他抬手止退了他。

轶昕看四周无人了,才摊开一直握拳的手,一条水晶手链,安静得在他手掌里闪着神秘的光茫。那是方才少年探病公主心切,从他手中挣去时无意留下的。

他望着那少年远去的方向眺望了一眼,不露声色地把链子收好,下了茶楼,与和亲人马一起护送公主进京。



第二章  春潮带雨晚来急

未央宫,承明殿。

汉和帝刘肇正在处理公文。他刚从前殿下朝,处理公文都在承明殿。

他正在看一封密折,是从北蛮前线传回的。大司马大将军的五百里加急。奏折中写着北蛮战事已定,北蛮宣布和谈,已递上和谈书,请圣上裁夺。

和帝心知这是因为他与滇国和亲的缘故,北蛮见西南没有其他势力牵制于他,又忌惮他与西南边陲诸国联手,因此提出和谈。

他御笔在密折上批了一行字,交于内侍,道:“五百里加急送于大将军。”

内侍领命而去。

满朝上下,都知道大将军是指哪位。

和帝的生母并不是太后,他刚出生时就被过继给太后亲养,三岁被立为太子,大司马家的长子正好与他同岁,被选进宫给他做侍读,两人一起读书、习武。十岁时,先帝驾崩,他即位,因年纪尚幼,由太后辅政,她野心也慢慢显露出来。在他孤立无援的日子里,是轶梵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力量。后来,北蛮挑起战乱,轶梵十三岁就跟随他的父亲大司马出征,这是太后的安排,她想效仿吕后专权,容不得他身边有任何亲信。这五年内,他卧薪尝胆,表面温顺不理朝政游手好闲,其实是为了迷惑太后,暗暗等待轶梵的消息。这五年内,轶梵没有马革裹尸,反而战功卓著,声名赫赫,他们心照不宣,各自经历着血雨腥风,只为能有一天成就大业。

果然,轶梵再归来时,已在三军中威望颇高,太后未料到他居然没有死在战场上,怯于他有兵权而不敢轻举妄动,而他们羽翼已丰,一并把太后及其戚党扫除干净,他终于不再是傀儡。转眼至今,已十年余。

贴身宦官顾让进殿,俯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和帝一皱眉:“有此等事?”

顾让称是,又道;“轶昕少将军现在正护送着和亲队伍进京,只是公主伤势不明。”

听到轶昕已接迎公主,和帝心下一宽。轶昕是轶梵的同胞兄弟,比他们小几岁,轶梵的父亲去世之后,轶梵任了大司马之职,有很多军机要务处理,不能总跟在他身边,轶昕是少将军,便做了他的亲随。这两兄弟虽都心思缜密,但很是不同,轶梵是久经历练冷峻威严,轶昕虽天性有点桀骜,但平和明朗。

顾让见圣上不语,又道:“少将军送信来说公主不易牢顿,急需静养,他们准备到就近的驿馆休息,请圣上的旨意。”

和帝点头:“传伍太医与内卫,快马到驿站给公主治伤。再派一队精干人马,加强防护。”

顾让领旨,待要去传旨,和帝又问:“三位郡主可有消息?”

顾让忙道:“禀圣上,三位郡主正在来京的路上,但不知她们现在已到何处。”

和帝颔首

这三位郡主,是先皇在时就已册封了的。一位是他叔叔晋王之女,名曰菲菲。一位是他的太傅老师的孙女,名曰洺澈,一位是三公之一的前大司徒之女,名曰清泠,出生时便由先皇指婚给了大司马大将军之子轶梵。他的太傅告老还乡,正值太后专权,后宫政乱,因此把这三名极其聪明伶俐的女孩带走了,也是为了保存皇家与忠臣家的血脉,

目前政局稳定,他的大将军轶梵早到了娶亲的年纪,只是因为清泠年少,因此多等了两年。年初,他授意太傅家人让三位郡主回京,他要亲自为轶梵主持婚礼,并给另两位郡主选择如意郎君。在此以前,郡主们的画像已送到他的手边,他心里边早已把所有的王公贵胄之子寻思个遍,要找文武双全英勇神俊的,不能委曲了他的另两个妹妹。

只是这三位郡主拒绝了侍卫与家奴跟随,她们要自行进京。据说她们三人曾师从一位高人修习武艺,各怀绝技,和帝便准许她们的要求。本来是暗中派了大内侍卫暗中盯着的,没想到路上被三人察觉,居然甩掉了内卫,和帝心头升起一丝不悦。不过转念一想,没有消息也许就意味着最好的消息,至少没有坏消息传来。

他刚已传旨给轶梵,命他与北蛮和谈,北疆可以稳定一段时间。待轶梵班师回朝,他要为他与清泠举行盛大的婚礼。轶梵对于和帝来说,已不仅仅是君臣,他们是生死之交。如今,他这亲密的战友、兄弟早该成家了。


傍晚时分,和亲队伍来到了距离京城180里的传舍。传舍是汉朝的官方招待所,只供官员及各国使臣住宿,需要有官方凭证及个人介绍信,普通百姓是不能进入的。

斩昕让传舍的军卒为公主准备了最上等的房间,同时传舍四周加强了警戒,并派了快马向皇宫方面送了消息。

他与安钦对坐在传舍的大厅里。

安钦心下不禁焦灼,是什么人要加害公主呢?

“安将军,今天的事大有蹊跷,有人想离间我们两国的关系,再把罪名嫁祸于我朝啊。”轶昕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

“少将军以为何人所为呢?”安钦问。

轶昕摇摇头:“我还没查明白。”

他确实是没查明白,不是敷衍安钦,是北蛮派来的吗?还是另有其他组织?

公主的侍女依波走下楼向传舍内的兵卒要盆净水,她面上泪痕未干,满是焦虑。

“公主她好些了吗?”安钦问。

“将军,公主开始发烧了。”依波悲伤的说。

安钦问轶昕:“太医几时能到?”

轶昕道:“即使是快马的话,也得明日一早了。”

安钦着急的直咬牙。

传舍外传来马辔銮铃之声,随后听到几句吵嚷,听得传舍内兵卒大声说:“这里是传舍,不是客栈,除了官府的人员,概不接待。”

然后是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这里没有其他客栈,我们就住一晚,不行么?”

声音有些耳熟。

轶昕和安钦急步走出客堂,来到门前,只见三人骑着马,正立在门前,不是白天遇到三位少年又是何人。

依波突然一下子从屋中冲出来,像是遇到救星一样对着安钦叽哩咕噜说了一番话,她一着急就说家乡话。安钦连连点头,他对轶昕道:“少将军,今天多亏这几位少侠相救,能请他们留下先给公主医治吗?”

轶昕也心知公主伤势不知能不能捱到太医到来,但是他又不知这几位的身份,焉知他们不是敌人设下的探子,欲擒故纵来以此接近公主。

见他沉吟不语,依波就跪下了,直直的在地上不住叩头。

安钦不知他的顾虑,见他不语,登时急了:“少将军,如果延误了公主的治疗,您可担当得起?”

轶昕看着三位少年,见他们气定神闲的坐在马上,好像看戏一般。

深知安钦说得有理,他抱拳道:“感谢三位少侠今日出手相救,现在公主病情转危,不知少侠可否再施援手,救助公主?”话是对三个人说的,目光却落在那素衫少年身上,不知为何,兀得心念一颤。

素衫少年不语,转过头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一般。长鞭少年却道:“可是有人说这是官府传舍,没有身份的百姓是不能擅入的,你可做得主么?”

早见了轶昕与安钦都对这三人恭敬有礼,传舍的军卒立在一旁不敢吱声。

轶昕微微一笑:“少侠不必介怀,在下大司马府轶昕,这点事还是做得主的。”

听到他的名字,三人好似微惊了一下,不由都抬眼看看他,那长鞭少年居然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大司马府轶少将军,失敬!”说着一抱拳,他把“大司马府”几个字说得特别清晰,并且眼光含笑地往素衫少年那边一溜,似乎话中有话的说:“那我们确实不应该客气了。”素衫少年眼眉低垂,板起脸不理他,绿衣少女却不禁绽颜轻笑。

轶昕不由懵懂,未待他深思,传舍的舍监对轶昕道:“少将军,不是属下造次,白衣不进传舍,这是我朝的律典规定啊。”

轶昕道:“我知道,可是事出紧急,也是破例。不为难你,若是追究起来,由我一人承担。”

舍监见他如此说,也无法只得依从。迎了三位进舍,安排军卒把马匹牵去喂养。


三人在他们的接引下,来到班纳所在的房间。

班纳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身上盖了三层被子,可她依然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牙齿打颤,身上滚烫,双颊烧得绯红,嘴唇干裂。

素衫少年诊了脉,神色凝重,低头思索。

斩昕安钦等站在一旁,俱不敢做声,静静地瞧着他。

只见他又招手叫了绿衣少女过去,两人盯着公主的脸色瞧了片刻,却听绿衣少女惊奇咦了一声,轻声道:“如此奇怪!”再见两人低声耳语几句,却听不见说些什么。

绿衣少女回转身对众人道:“公主的病情很危急,需要马上针炙就治,还请你们回避。

斩昕闻言,遣退众人。

绿衣少女见他与安钦兀自立在屋中如如不动,不由抬手做了向外请的姿势。

“我们也要回避?”安钦问道。

“当然,这次针炙是要疏通公主周身的任督与六条经脉,需要为公主宽衣方可施针,二位将军留在这里恐怕多有不便吧。”她道。

安钦登时大窘,待要转身回避,又看到坐在床边的素衫少年,想到他要为公主遍身施针,不由指着他大叫道:“可是……..可是他……”

后面的话,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绿衣少女道:“医者仁心,你们若想救公主,必须得遵医嘱。”

     轶昕看那少年即将给公主针炙,却并无任何扭捏之态,想起白天他把公主拉到怀里施针时,也没有半毫男女避嫌的犹豫,却像是再平常不过,又想到自己收藏起来的水晶手链,心下已洞透了几分。只是,他不放心的是他们真得是为了施针才把人都支开?还是另有目的呢?


他沉吟的空儿,素衫少年款款站声身道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少将军若是信不过的话,我们也不强求。”他的口气淡淡的,却一语戳中了他心之所虑。

斩昕心知公主今天所受的重伤,就算是放在武功刚强之人身上,想完全康复也得月余,又何况公主千金之躯,弱柳体质,再加上跋涉千里舟车牢顿,复受重伤与惊吓,身体已羸弱不堪,若是不紧急施救,真有个闪失,他轶昕救护失职获罪事小,再因此引起两国狼烟再起,涂炭了百姓,他便是千古罪人了。

他朗声一笑道:“公子多心了,我们这就回避。”

说着拉了安钦就走。安钦还不明就里,边被斩昕扯着向外走,边回身对着素衫少年指点抗议,绿衣少女也不睬他,他们刚也屋门,她随手就把门关了,安钦的脸差点碰到门板上

长鞭少年随他们来到客堂,看着义愤不安的安钦,一边喝茶一边心下好笑。

轶昕看见他的副将袁述直从传舍大门进来,身边还有一人,身穿褚衣,头戴斗笠,却站在门边不进客堂来,远远看着他。他会意,散步似的来到院子中,找了个避开客堂视线的角落。

袁述直与褚衣人走上前来。

“打听到了吗?”轶昕问。

袁述直摇摇头。

斩昕心下惊奇,此次袭击如此神秘,到现在还没有查到袭击者的任何消息。

“少将军,这位是大内侍卫黄岗。”袁述直引见身边的褚衣人。

公主遇刺之后,他马上派人把此事秘报给了皇上,黄岗定是奉了皇上旨意而来。

“黄内卫,”他道:“皇上有何旨意?”

黄岗一抱拳:“少将军,皇上已增派了一队精兵,正在前往传舍的路上,大约再有两个时辰就到。”

轶昕心想袭击者来路不明,来头不善,若非一等一的高手,只怕再多精兵也抵挡不了。

黄岗顿了顿,又道:“少将军,还有一事。”然后他低声说出了个消息。

听完,斩昕心中一震,脸上却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他抬抬眉毛道:“知道了。”

袁述直和黄岗悄然离开,从始至终,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轶昕又在庭院里立了半刻,这才回到客堂。

公主的屋门紧闭,里面没有什么声音。

捱了一个时辰,屋门打开。侍女依波端着水盆出来倒水,并示意安钦他们可以进去了。

众人复又来到屋中,见公主合目躺在床上,已经不再打颤,她光洁白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另一名贴身侍女芷月正拿着面巾轻柔擦试。

绿衣少女从腰内的瓷瓶中倒出一粒丸药,放在茶杯中,用温水化开了,递给已倒水回来的依波道:“把这个给公主吃吧。”

依波依言接过。

绿衣少女对他们道:“放心吧,公主已经退烧,血脉也已通了,转危为安。”

安钦大喜,抱拳道:“多谢姑娘。”

轶昕道:“既然这样,你们也劳累了半日,不如先休息一下。”

他看到那素衫少年神情颇为疲惫,且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心想得让他换件衣服休养精神才好。

舍监闻言速速安排了房间,请三个人过去。


三人进得房来,已是掌灯时分。见到整理房间的军卒出去后,都不由长舒一口气。

长鞭少年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道:“这一天,可累死我了。”

绿衣少女打趣他道:“都是清泠在忙,你可累什么?”

长鞭少年不服气地道:“难道那刺客是被自己绑住的么?”

一提到刺客,三人就都沉吟了一下,长鞭少年又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在给公主诊治时,为何会感到惊奇?”

素衫少年道:“我当时在茶楼已经把公主逆行的血脉锁住,按道理,半个时辰后,她的血脉就应该恢复如常了,可是我刚才发现她的血脉还是在逆流,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阿澈,你可从她的面目上看出什么来?”她问那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道:“没错。公主脸颊通红,也正是因为她发烧,我才发现她面上的血丝张涌,似要爆裂,好像是中了很奇怪的毒。”

“中毒?”长鞭少年越加迷茫了,公主只是被内力震伤,谁给她下的毒呢?当时都有谁在她的身边?

“难道,是公主身边有奸细?”她问。

素衫长年摇头道:“看着不像,这事真蹊跷。”

绿衣少女笑道:“这公主也是命大,幸亏遇到了你会用这‘细针密缕’施针大法,才保住了条性命。”

素衫少年也笑道:“那也得遇到你的‘碧落无寻’丹,才能化解体内的毒啊。”

长鞭少年看他俩你言我语互相赞叹玩笑,不由莞尔,也接口对素衫少年笑道:“正是,莫非如此,你又怎么能遇到你婆家人呢?”

“菲菲,住口!”素衫少年脸色一变,轻声喝道。

这正是那三位自行进京的郡主。从太傅家出来时,她们就已经知道身边有内侍暗中跟随,女儿家总觉被人暗中不妥,即使这些人是保护者。于是找个机会,便摆脱了内侍。怕太招眼,菲菲与清泠都改做男装,洺澈因身材娇小,因此还是女装,一路上倒也无相安无事。

菲菲不理睬清泠的喝斥,继续笑她道:“我看轶少将军虽然年轻,却是一表人才,想必他的哥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这下你可要嫁得个如意郎君了。”

清泠已不再答话,上来做势打她,她一侧身,就躲开了。

洺澈看二人嬉闹,也不劝解,只是淡淡地道:“说不定我们的身份早被人知了。”

菲菲与清泠住了手,看着她。

其实她们来投宿传舍,已经心无顾忌了。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京城了,无需再隐瞒什么。

菲菲道:“知道怕什么?我们是奉召进宫,又不是在辑逃犯。”她说得理直气壮。

彼时,若她知道有一天洺澈与清泠会变了逃犯,再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轶昕看到三人离去,对安钦道:“安将军,借一步说话。”

安钦与他一起走到客堂,见他遣开了其他人,心下不解。

轶昕道:“安将军,皇上已经加派了人马,在他们来之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有个想法……”

安钦道:“少将军,我奉王命前来护送公主和亲,公主在我就在,公主若有闪失,我又有何面目回去复命?您有什么计划,但说无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听了这话,轶昕心内暗暗喝彩,果然是铮铮男子。他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安钦先是疑惑,然后笃定地点头,道:“我来安排,放心吧!”

说罢,上楼去了。

轶昕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一闪便看到那素衫少年所住的房间,屋内的烛光将屋内人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隐隐晃动,

看了一眼,轶昕转身走出屋外,把副将袁述直叫过来道:“若是今晚有场恶战,要想办法保护他们。”

他没说他们是谁,袁述直已领会,深知此事责任非同小可。

“是!少将军。”他说。


入夜。墨似的黑。

传舍周遭灯火通明,门前由很多军卒把守,并且还不时有将士来回巡逻,防守甚严。传舍院内客堂门大开,一名年轻将领坐阵其中。楼上楼下来回穿梭着侍女、奴仆,忙乱异常。

这一切,都被一人密切收在眼底。

他一袭青衣,青纱覆面,潜伏在传舍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静候时机。

他知道今晚传舍内一定是严加防备,朝廷已经增派了人马过来,他心内冷笑一声:任凭你们把传舍打造成铜墙铁壁,又如何能挡得住我?

远远响起一声短哨,稍歇,又是一声,寂静的夜,听得格外真切。

他心内暗喜:果然准时。

再看传舍厅内,兵卒已报于客堂那位将领,他倏然起身,似乎非常紧张。然后就见他调集些人马,往那短哨方向探查。

他未动,静观其变。

二盏茶的时候,短哨声又响起,去的人马并未回还,只有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倒下一名兵士,似是受了重伤,被人抬进院内。

将领显得很震惊,他急忙奔出客堂,留下一些将士守卫,翻身上马,带领更多的兵卒前往短哨方向去了。

青衣人心道:正是时机!

他从树上一跃而起,便落到传舍的屋顶,顺着屋顶的脊背急行,夜色中,并未有人注意他。来到背脊尽头,他一个翻身,稳稳站在传舍的长廊中。

长廊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闪身躲在柱后,探头观看,原来是一个异族侍女上得楼来,手中端着个托盘,转身往长廊另一头去了。他心知这就是公主的侍女了,她要去的一定是公主的房间。

等了片刻,看四下无人,他便轻轻跟了上去,见侍女走到长廊尽头,那里一排几个房间,她进了最中间的那一间,房门打开的刹那,他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并听到女子说话,声音顺着未掩紧的门传来,是在问公主可曾苏醒。顺着门缝向内看,却见床纱低垂,一人影掩映其中。

  事不宜迟。他一闪身进了屋内,屋里的侍女看到突然闯入一人,吓得惊叫四逃。他一个箭步就到了床边,伸手拨开帐幔,手中寒光一闪,便要手起刀落。

恰在此时,床上之人突然伸手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心下惊骇,左手一掌就击向那人面门,那人向边一翻滚,便躲开了,在他急忙抽身之时,发现侍女早已跑掉。

床上之人已立起身,却是位身材伟岸的男子,面色微黑,面容冷崚。

“大胆何人,竟敢偷袭。”他大喝。

青衣人也不答言,挥刀向安钦砍将过来,安钦挥掌迎战。此人的招数诡异无比,拆了三十余招安钦未占上风。

此时屋外已燃起无数灯盏,亮如白昼。

青衣人已无心恋战,他虚晃一招,便撞破旁边的墙板,想从另一间屋子逃走。

待安钦也随着他闯入隔壁房间,刹时就蓦然一惊,愣在当地。

青衣人站在屋子中央,身前挡着一人,正是那绿衣少女,黑衣人冰凉的刀锋就架在她颈边。

只见她黑发披散,想是睡梦中听到打斗,刚披衣而起,就被黑衣人劫持了。

安钦步步后退,被青衣人逼出了门外,再见他身影一晃,便挟着绿衣少女落到了院内。

院内已是天罗地网,兵卒分立两侧,各握兵器,屋檐上也尽是弓弩手,只等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传舍的大门前,赫然站立一人,颀长英武,就是刚才那位年轻将领。

青衣人心下明白,这是中计了,不禁气恼异常。

轶昕他着他脸色微变,没想到他居然抓了人质,还是那绿衣少女,这让他确实感到棘手。

安钦已来到他身边,低声道:“此人武功不弱,轻功甚好,要多加留心。”

轶昕点头。

“阿澈!阿澈!”随着几声急呼 ,却是那两名少年赶来,看到青衣人抓着洺澈,焦急呼喊。

菲菲已从腰中解下长鞭,意欲冲上前去解救,清泠一把拉过她道:“你疯了,阿澈在他手里。”

菲菲一时气极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衣人不由咬牙问道:“原来你早知有此一着?”

轶昕道:“我若不做势防范,你可会落网?我虽不知道你是何原因要深夜偷袭传舍暗害公主?但这位姑娘,”他一指洺澈:“也是偶然路过此地,与此事无关,请你还是不要秧及无辜。”

青衣人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放了她,你好拿箭射我是么?”

轶昕道:“放了她,我给你做人质,如何?”

听了这话,众人都看着她,副将袁述直低呼 :“少将军!”

轶昕不理他,继续对青衣人,道:“你用一官府少将做人质,这可划算得很呢。”

青衣人却不为他的话所动,冷哼一声道:“哼,你又耍得什么花招,以为我不知道么?”

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也不想再与轶昕他们周旋,如今只是明哲保身最重要。想到此,他又用了几分力,刀锋便嵌进洺澈脖颈几分,洺澈白皙的皮肤便隐隐渗出血血痕。

一直不语的清泠突然道:“你若杀了她,对你有何好处?”

青衣人转头看看她,点头道:“这话明白,我自然不会现在杀了她。”话音刚落,他便顿脚腾空而起,足有三丈多高。他的轻功果然超群,内力深厚,挟着阿澈在空中游步而行,瞬间已闪出二十多米,在一棵树上借力,又是游步二十多米,转眼就消失于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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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浪淘风簸自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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