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旋转

我自旋转

狮子一样的男人留着长发,他的面庞肿大,像是农园里的冬瓜。尽管如此,他还是大方地撩开眼前的头发,和屋里的人把帘子挂起一样,把屋子里简单的几样东西都暴露出去,除了五官他没别的,但仅仅是这五官也够他炫耀了。

他像霸占着自家沙发一样半侧卧在后座上并且神态自得,只给何涟留下了半个坐垫的位置。换成一般人肯定无法理解。一个只是中途拼车的人却显得像是车主一般。就算是车主也不应如此,毕竟这是一辆出租车。何涟的不满表现不到脸上,她扒着窗边,发现他们正在环城道上缓慢地迂回着。

身边的“狮子”只是不停又不停地划着手机,和大多数划手机的人一样面无表情。他的澄黄内衬衣扣开了,如伤口一般附着在他的心口边。何涟从眼前车窗的反光里窥探着男人的一举一动,但她不伸手也不言语。“狮子”在上坡的颠簸处呻吟了一声,本想着左肩一沉就此换面,却发现他即将面对的是一块深沉、缺乏美感的坐垫。他犹豫了一下,直挺挺地在半空如死了一般,紧抿住嘴,于是果断地又摇了回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何涟不知道他是否舒服,只是听见他一声又一声地呻吟。也许那时太粗重的喘气声。美好的语言都蕴藏在这样的呻吟声里吧。

从亚麻色座位间望去,司机浓黑的毛发中一撮白烟不停地隆起,何涟知道那是烟,但在一个无声且尴尬的车厢中,她宁愿把那当作一缕香,烟香是能被玩味的,不是么?得时常地说服自己才行——何涟也本想微微动一动,但这股安静着实把她约束住了。这真是人生中最无意义的安静,她想起午夜大街的寂静,舞蹈课上全身镜前的宁静,经过旧校舍时里面空桌椅的肃静。这里的安静竟然反复被何涟咀嚼着,无限放大,像是牛油包里很突兀地一大块空隙。

何涟是要绕环城道去储藏室的,谁知道干净得只有野草的道边会有人坚定地等这样一辆出租车。可男人要去的地方与何涟的截然相反,这条公路只把目的地变成了向后或是向前的简单选择。城东便是向前,城西便是向后。司机很灵巧地能听出“狮子”并不顺路,“狮子”还像个孩子似地告诉他怎样怎样近。

所以在司机答应载他的时候,何涟就认定他们一定是熟人。

司机答应何涟把“狮子”送到那里以后,再转回来送她,但也不会多收她钱。可他连一句“你急吗?”都没有问,径直扫过方向盘了。何涟恨不得自己眼前也生出一个方向盘。

不出三分钟,“狮子”就到了“海食”,这是城北很有名的一家露天大排档,生蚝还只是其次,这里的炒螺丝更是堪称一绝。

  “狮子”起身后大声询问车费,司机则是小声地回答,声音小到连敏锐的何涟也只勉强听清。这让“狮子”暴跳如雷,把车门把手一掰,伸脚就踢出去了。大腿根部的力带着他腰部也旋即弹起,如一樽不倒翁着落在地面上,他庞重的身躯陡然耸立在何涟面前,何涟看到他皱皱的皮外套下面,露出的一周洁白的内衬。原来他的内衬并不是澄黄的呢——何涟不禁可怜起眼前这个古怪的中年人。或许没有人会问他那些衣领边上的澄黄为何出现,又为何如此地均匀,如玛瑙中的折射出来的光。人的衣服上莫名的色彩才是他的秘密呢。每当何涟想起这句话,总是也开始找寻身上的异彩。

之后“狮子”消失在路边气派大排档的招牌下,一会儿就能听见他在大声吵嚷,接着又是嬉笑怒骂的社交语言。司机并没有走的意思,也没有交代什么。只是坐着,也不熄火,车的抖动频率正好适配车内金曲的节奏。从前烂大街的爱情歌曲,歌词流畅朴实,总是压“ang”的韵,也是喊着“爱情”“对错”“回来”一类的。可想从前也更简单一些,爱情也只是爱情而已,不是话那也就是名利而已。现在的相爱太模糊了。

一会儿从装点门面的红灯笼群里钻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穿着一尘不染的黑白格子衬衫和典雅的牛仔长裤。何涟下意识地把自己藏起来,同时她感到自己双颊火辣,她把双臂支在前座,再把头死死地埋在双臂之间,闻着自己的味道。她想象着一溜烟也从她的双颊中升起。

她像从没听过人类说话一般仔细地听着。

  “老师来之前就已经喝醉了吧,每次都这样麻烦你呢,真不好意思。”

接着是皮包声,纸钱的摩擦声,喘气声,搔头声。

  “还没出起步价呢,说来奇怪,我怎么每次都能遇上他的,他搞什么鬼?”

接着是搓手声,硬币声,两人的笑声。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

  “好勒——”

最后是脚步声,窗玻璃滑动声。

何涟确定窗户关严,以及那个男生走远,才从双臂里抬起头来。

“烦人。”司机笑着吐出一口口水,但他忘了车窗早已关上。“啪”的一声窗上出现了一大块明显的模糊。他又急忙去找纸,谨慎地擦拭,所以停了很久。

十点整车子发动,何涟不知道中途是在哪里熄了火。“狮子”趟过的地方凹成了一个大洞,久久没有回弹,这让她也不敢坐下去,还是缩在角落。


她想着一只猫,通常,也并不是所有时候,何涟总是能想着自己当时的样子。这时候她想到的猫,是那种端坐在小角落里还能昂起头来的高贵物种,无疑她想让自己变成这样子。

她把头高高挺立着,右耳离冰冷的车窗只有两三厘米,城市像一片湖泊深浅在黑色之中,偶有十字星的灯光浮现出来,像是倒映的天上的星星。那些时代气息的居民楼轮廓隐去不见,在浑浊的夜色中勉强看见窗户与长廊,以及里面人们起立走动的身影,一片片空间像透过上世纪的胶片放映机投出来的。

夜色无理地逼迫在窗前,她与整个夜晚的距离也不过这两三厘米。

何涟从车内镜里看司机泛滥的双眼飘忽不定,也总是停在她的身上。何涟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好奇。她也总是在别人问:“何涟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啊?”的时候不知道该答应什么。

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最了解自己吧,但事实往往与此相违。何涟常有的答案是:“我大概是个纠结的人吧——”为什么呢?

为什么?

大概是我在说出“我大概是个纠结的人。”的同时就已经在怀疑:“我到底纠结不纠结呢?”当然是没有定论的,别想着问这么多奇怪的问题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何涟并不抱有强烈的交友意识。

路灯的影子一串串闪过。无比宽阔的路面只有白色的地线,车子悠悠旋转,在岔路口像艄公竹竿撑出的小船,窗景忽而变成层层叠叠的山色,路灯短促的灯光连成一条线。

这就叫做迂回。不管是动漫里还是电影里都有这样的镜头吧。在拐角前减速。车后的红灯亮起,开车人再拉下左手,俯上右手轻轻地推过去,如此高雅地旋转——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竟然使得车也能悠悠地旋转过去。

我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旋转过了。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何涟知道那些世界上的重要时刻都源于某种动作,比如甘地在丹地海边俯身抓起一把盐,这个镜头被人抓拍下来,之后经过甘地手的盐竟然拍卖到了1600卢布。他的俯身,手指关节的开合不都存在着一段小小的旋转么。

果然与伟大的事物最相称的就是这样一个不易察觉的动作。

像《花与爱丽丝杀人事件》里,“爱丽丝”搬进新家,看见光滑的地板,闻见新家淡淡的油漆气味,竟也不自禁地旋转,跳起舞来——是呢,哪种至美的舞蹈会少了旋转呢?芭蕾、拉丁、交谊……就连歌唱中都有令人舒服的转音啊——这么一想,在这个夜晚时刻,在风声凛冽,空空荡荡的大道上旋转了一下,着实有纪念意义。

岔路的拐口是一个精致的半圆,大约有三四十平米,野草全伏在一起,像极了一处天然的舞台。无数舞姿在何涟的眼前浮现,白色的轻纱如云雾般拨起落下,最后空灵地旋转过来,在夜幕里,这富有冲击感的洁白正成了一颗流星。

何涟惊觉自己的手里已冒出了汗。上一次旋转还是在老家的练舞厅。她跟着一位肩膀极宽的中年教师学芭蕾,她教得不差,扎起头、系起鞋来干脆利索,四肢露出的部分都铸得铁黑,让人很感叹她对艺术的执着。她最喜欢在学生们跳到一半的时候开始插话:“看我,看我,你们!”,只要学生刚开始跳了几下,她就忍不住叫出来然后一遍遍跳过,一般一节课下来她比学生还跳得多。

所以何涟很期待有一天可以跳个痛快——即使她当时并不懂芭蕾——可以个人拥有整个舞厅是个令人垂涎的想法。那天是梅雨季节的一个午后,下午课程结束以后,妈妈来接何涟回家,顺便问老师几个问题,那时的何涟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班里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走着,把鞋子杂乱地扔在一边。何涟连忙跑到乱哄哄的鞋堆里一个个挑拣着,鞋子当然是成对的,可不同尺码的鞋子放到一起,确实太难分辨了。

知道老师给妈妈泡的茶叶都舒展开的时候,如巨鸟一般落下,她才含糊地向老师提出请求。

  “小涟真乖呢,你看她连鞋子都帮我摆好了。”老师精炼的手臂还油亮亮的,她还穿着舞服,似乎生来就是这般模样,很精神地答应了何涟的要求。

妈妈和老师端坐在讲台一侧,用家乡话说着家长里短,等待着步入重点。偌大的教室空空荡荡——像荒原,像午夜的公路——何涟伸出弧线的脚,仿佛能点出涟漪一般,轻柔地踏在木制地板上。木材给予的支撑里是那么踏实,所以何涟只是把右手虚虚地在腰间一弯,并不在意这是否是正确的舞姿。她又伸直了左手,闭目仰头,右脚轻轻踮起,感受到原本贴在两腿的薄裙飘起——一直飘起。

她在旋转,尽管此刻寂静无声——夹杂着的家乡话已构不成噪声——舞厅的讲台消融,城市的舞厅消融,世界的城市消融。在废墟中,一块明亮的木质地板上,是小时候的何涟在一直旋转,创造历史地旋转。

舞毕,她学着老师整理服饰,从脚看到肩,再从肩看到脚,尽管一会儿就要脱下舞服,也要把鞋带与衣绳系紧,因为在走去更衣的这段路上,也是舞蹈的一部分。只要穿上舞服,就是舞蹈的开始。

身上的薄纱都湿成了透明,贴在她的肉上起伏着,她脚点过的地方都洒着浅浅的汗。

舞厅是典型的一块正方体,靠北的墙上设了一大块全身镜,用久了会有淡黄的水渍,半个月才会清洗一次,通常是让高个子学生来帮忙,她们都有很长的裙子,转起来像一把朴素的油纸伞。可如今这面镜子已经很久没清洗了,事实上,这些水渍一点也不影响学生们检查自己的舞姿,但它们总还是在的,挥之不去,密密麻麻地印在旋转者的侧影上。

她多么想为老师清洗一次镜子。

但那时老师和妈妈的谈话不见完结,何涟一看表,也才只是四点。她穷尽了一天的力气占有了整个舞厅,可心里仍旧是空空荡荡——啊,空荡荡,她是第几次想到这个词了呢?是世界上太多相似之物了吧。

她把袖子撸到手肘,裤腿卷起,这时候讲台上两人的谈话出现了空隙,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说到这个女孩——也只有这一次——她什么也没做。两人又聊了下去,何涟眼眶一湿,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响,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何涟坐得直直的,坚持到家的时候,四肢都僵硬了,连掏钱的时候都忍不住摔出了好多硬币。

  “今天挺对不住的。”司机赧然地道歉,偷偷地多找了几块钱,飞快地扔进她的手里。

司机的身上竟然没有烟味,牙齿也很洁白,不留胡子,一身淡蓝的棉服让人很舒心。何涟其实听不高兴的,但她就是这样,听到这句之后,便觉得没什么过不去了。

她匆匆告别了司机,但没有目送。

何涟的思想神游了好一会儿,突如其来的下车让她难以适应。小区两旁的灌木坚硬发黑,脚底的石砖一个磕着一个不是很平整。她要去的地方是小路延伸到尽头再往右拐,最左手边的那栋房子。

那栋房子地下室五号间是她的家,之前是哀然家的储藏室。


储藏室当然不比舞厅了,只能放下大约两张折叠床,最后两人协议,只放一张床,打一个地铺,还能在地铺前面架一个桌子,电视放在抽屉里。想看电视的时候把它从抽屉里搬出来就好,还节约空间。桌子是哀然老家的楠木大桌,抽屉奇大,听说以前拿来关过一个行窃的小偷,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抽屉。

房间处处散发着清贫的灰尘气味,与何涟的体香简直格格不入。严格说来这并不是何涟的家,何涟原本和妈妈一起住,这间储藏室是她和哀然一起住的。去年哀然家卖房的时候,本想连着储藏室一起卖出去,结果唯一肯出价的人竟然看不上这间储藏室,因为当时家里急缺钱所以也就把储藏室留下来,把房子卖出去了。

储藏室离哀然之前的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所以父母搬了房之后也就把储藏室空余下来给哀然放东西了。


他们绝对想不到哀然拿这间储藏室放了个女朋友。听上去像是充满了红粉味道的同居故事,何涟每次望着整齐的杯子和微尘的角落,都会告诉自己,自己从来没有变过——他就是连杯子都要叠得整整齐齐的呢。他们之间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哀然像是全身自带厌气的原始猴类。他只是把何涟当成一个在外面相谈甚欢而未尽兴的老朋友一样请回到家里。何涟早把这里当成家了,他们在家里做的最多的事还是聊天,无休止地聊天,从紫气浩渺的宇宙聊到门框上生锈的一颗铁钉。但一觉醒来,何涟也想不起来他们到底聊了什么。

这有点莫名地好笑。何涟望着深蓝色棉被的褶子,感觉很真实,生活太真实了。哀然一连三天都晚归,这些褶子就是等他等出来的——为什么非要等他?何涟越想越不明白自己对哀然的心意,自己只是一口答应下来,撕掉了原本单身的外标签,换上“哀然女朋友”这样的字条,其它什么都没变。我像是刚放出笼子,却扑了个空的恶兽而已。何涟又去闻了闻那床杯子,已经没有哀然的香味了。如果哀然晚归,看见自己睡在地上,他肯定不愿意只自己安然地躺在床上,所以她也逼得哀然三天没有躺下了。毕竟何涟也不想让他躺在地上。

大概是我们都有着一颗爱人的心吧,只是对谁都是无所谓呢。

何涟又等到十一点多,才提着脸盆到门口花坛里深处的水龙头下接水,凉凉地洗了把脸,感觉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

虫鸣声高高低低,每家高耸的衣服旗帜一般鼓动着,风吹得这里也是空荡荡的。

何涟一边伸手拾起脸盆,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凉水从她的耳垂上滴下,像一滴没有作用的汗。女孩子洗脸的时候会很美吧,何涟期盼自己有着《东京人》里弓子那样高贵干净的淋浴姿态,然后让他人感叹一声“真像是仙子一样呢——”,就连当妈妈的敬子都极在乎自己的容貌嘛。何涟并不知道敬子在故事里可是更在乎情人昭男的看法,可惜的是,何涟不是很认为哀然是自己的“昭男”。

哀然更多是自己的“偶像”。他们最早认识是一次学校的元旦晚会。何涟的学校主要是注重应试知识培养,所以艺术生极少,因此每年一度的元旦晚会是最头疼的时候,没人愿意一整晚听一些毫无门槛的朗诵,他们期待惊羡旁人的高音,头贴地旋转的街舞大作。说来也怪,平时听到同学们多出点大气就拧紧眉头、两手生汗的老师们,这会儿又恨不得那些年级前几都换上西装来几段西洋的名曲,让学校的差音箱都回响不绝。

尽管如此,文艺部的审查还是很严格的,像是穷也要有尊严。林洱是第一个进的,她是第二个。林洱是唱歌的,她是跳舞的,两人在狭小的会议室里又唱又跳,让一群戴眼镜的人都瞠目结舌,当场询问两人的联系方式。

第一年有表演任务,不过主要是高年级的学长们负责的,他们也只要日复一日的练习就好。这样的练习一直没有到头,第二年所有人员向上浮动,学长们毕业,表演的重担落在她们身上。林洱自荐为部长,何涟被压力顶上了副部长的位子。

今年的表演时间直接被压缩,于是安排下来文艺部只有一个唱歌的节目,于是负责舞蹈部分的何涟又没有了上台的机会,这意味着何涟又成了无所事事的人。林洱加紧排练的同时,监督与调和的工作都交给了何涟,她似乎成了晚会的一个负责人。整天能都见到她东奔西走,她明明是能在舞台上旋转的,却要接受每一个人对晚会的厌烦。

  “什么?又是朗诵?那几个老头子除了康桥就是面朝大海,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总共经过了一个星期,晚会可以如期召开。就在当天,吵吵闹闹的人群夹杂着作业和教材涌进体育场,那时台子还没有搭好。

学习建设世界的人,却无法把除了学习以外的事建设好。这在这片土地上是一件实在的讽刺。


何涟一旦联系到各班的班长,确定表演内容,反馈给学校之后,具体活动就与她无关了。那些班级里的人把一首诗读得怎样糟糕,晚会气氛怎样低沉都不是何涟所关心的事了。

她坐在后台一张折叠椅上,口渴地等待文艺部的表演上来。没有光控的舞台永远明亮,演员转场的样子一清二楚,只有文艺部上台的时候最从容。

最先上台的是郑祁峰。他是男生里声音最软的,却不失韧劲,有点像音频怪物。他有着与男生不相符的白皙肤色,自然贴身的衣服,纹理精致的头发,最重要的是一张欧式的脸。他很俊俏,可以用他的面容来比较那些险美的深山。再怎么看,何涟心中的完美对象应该是他。

郑祁峰站定。下一个上来的是秦哀然,当时还不是何涟的男友。他的皮肤是黝黑的,与何涟的舞蹈老师不同,那不是沧桑的灰烬黑,是一种树木的灵动黑。在那一刻她就知道哀然是有香气的,而且哀然的衣服都较宽大,衣袖摆动,领口起伏,何涟喜爱这种衣服的细节。大概是她喜欢旋转时飘起的舞裙。他的声音像李健,绝美到窒息,这也是何涟第一次听。

林洱的出场便无多精彩,悄悄地移了过来,不出两秒便开唱。她的声音虽然好,但唱得并不响,唯一的用途就是与另外二人眉来眼去,增加舞台气氛。

哀然表演过后,与文艺部一伙人一起吃饭,在城东一家高档餐厅吃大盘的烤鱼,何涟因为怕鱼刺所以只动了几筷子就低头喝汤了。

待到第三轮集体敬酒过后,喝酒瓶数最少的哀然接受了众人的惩罚。当时桌上围了文艺部的十几人。却大多是冲着饭局来的,何涟大多都不认识,而林洱却和他们都聊得来,和大家一起起着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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