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捎来严冬的信笺,微卷的叶随风蹑足而去,脸上不由自主便泛起一点笑意,燥热的蝉鸣随风而逝去了,寒凉的白霜悄悄泛上了梢头。
我并非爱秋冬寒凉的脾性,也并非厌春夏密不透风的热意,而是我讨厌到了夏天我脸上愈加似滴血般的红。
“嘿,同学,不好意思,踢一下足球!”一只不听话的足球提溜提溜转到了我的脚下,球队的少年们招呼着让我把球给他们踢回去,我的心脏猛然被抓紧了,呼吸都有些急促,还没看清球在哪里,慌忙一踢,转身就跑,堪比兔子。背后就听见那群少年绝望的呼喊:“啊,踢更远了!”我无暇顾及那些声音,因为我的脸已经红到耳根,两只耳朵都在红扑扑的发烫,像在煮沸的开水锅里烫过一样。
迎面而来的风啊,为什么你不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一下扫尽我脸上的一片热意。
我脸红,并非那群少年长得帅气逼人,也并非里面有人藏在我小鹿乱撞的心里。而是因为小学到大学,一接触到陌生人,尤其是男生,一说话,甚至看一眼都会脸红。我无法与陌生人正常的交际,我害怕别人发现我的缺点,所以我尽量避免和任何陌生人接触。任何人踩进我的圈子,我都会找出各种理由慌不择路地逃跑。
我的脸变成了我的“套子”,将我严严实实地隔绝在众人之外。
校园里处处洋溢着青春的光彩,而我就像一颗暗淡的发不出光亮的星,在寂寂的黑暗中,璀璨的星光将我完全掩盖。我内心的孤寂与痛苦折磨的自己快要死掉,这莫名其妙的脸红简直要抹杀掉我的人生。
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我的人生就毁掉了。”
已经记不清是因为什么,我们班的自我介绍一直到开学后的很久很久才进行。一个接一个的同学介绍了自己,我根本没有听见其它人在说什么,我紧紧抓着自己的裤子,低着头,心想:这是一次机会,你要战胜自己,你要战胜自己。一遍遍的催眠,可我的腿就是呆在那挪不开步。
“下一个谁,还有人介绍吗?”班导在前面催到,我牙一咬,怕什么,最多就是丢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成功,便成仁。我“蹭”的一下站起,凳子是自动收起的,“啪”的一声发出好大的声响,班里安静了一下,然后发出哄堂大笑。
我的脸“蹭”一下又开始红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无法再回到自己的座位若如其事的坐下。
台前的我脸红红地介绍自己,我感觉每一个同学都在低声议论:他的脸怎么那么红,她害怕了,她害羞了......我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我的脑子突然跑到了我的狗啃发型上,是真的很丑,像一个锅盖扣在头上,那是我开学第一天在学校理发店剪的,不知道脑子里的哪根弦搭错了,我至今还常常在想为什么我会说出那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那句话是:“给大家一句忠告,不要去商业街第一排第三家剪头发, 因为我的头发就是在那里剪的。”
班里的笑声经久不息,我的脸简直快要滴出血来了,这对于平常人来说幽默的小段子让我简直羞愤到无法抬头。如果有块石头,我真想钻进去,做一只永不出世的石猴。
但就那一天起,奇迹开始发生,如果那能称之为奇迹的话。班级的每一个人都记住了我,每个人见面都会和我打招呼,开无伤大雅的玩笑,甚至会夸赞我的风趣和幽默......
而痛苦与折磨却从未离开过我。每一次和别人的交流都是撕裂我自己的“套子”的一次蜕变,如同蝉拼命从蝉蛹中挣扎着想要新生。
这场挣扎持续了好多年,撕裂般的痛苦越来越轻,我开始能感受到与人交往的乐趣,曾经的晦涩与痛苦渐行渐远。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有一种病症,叫“赤面恐惧症”。我终于冲出了那个束缚我的屏障,冲出了我的套子,远离了那个令人痛苦又绝望的病症。
等待和躲避不会让一颗石头发光,经历痛苦的摩擦,切割,打磨,你才有可能焕发出光彩,变成一颗属于自己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