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曹影然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怀孕的,她始终认为自己梦中受孕。所以,在她的意识里,这孩子决非等闲之辈。是神仙下凡,还是外星人穿越,她拿不准。但她相信,这孩子将来一定能干一番大事业。
曹影然的这种思想,对曹治吉的成长产生了重大影响。
当然,孩子小的时候,根本理解不了这些。所知道的就是妈妈姥娘都特别亲自己,爱自己。也正是这种亲情,使得曹治吉从小就自有主意,不服管教。
正是由于曹治吉的这种性情,险些没有要了曹影然的命。
有一年邻近过年,曹影然为儿子买了一套巴布豆儿童服装。这种服装从面料、质量、颜色搭配到样式设计都非常讲究。曹影然心想,过年时给儿子穿上,出门也风光。虽说孩子没有父亲,也不能让人瞧不起。
曹治吉从外面玩耍回来,曹影然让儿子穿上试试。儿子把衣服穿在身上,曹影然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藏蓝色衬衣,砖红色外套,配着浅黄色翻领毛,发白的牛仔裤,配着银色的鞋套。她觉得这衣服太漂亮了。
曹治吉更是兴奋,他看到自己穿上新衣服,真是帅呆了,酷毙了,就想立刻跑出去,在小朋友们面前显示显示。不料突然听到母亲说话了:
“好了,脱下来吧。”
曹治吉一听这话不干了。心想:帅呆了,酷毙了,脱下来就沒戏了。
“不脱,不脱,就是不脱。”曹治吉的固执劲上来了,冲着他妈嚷道。
曹影然耐心地说:
“离过年还有十多天,你穿一天就把衣服弄脏了。到过年时,别的孩子都穿新衣服了,你还有新衣服换吗?”
“我不把衣服弄脏还不行吗?”曹治吉反正是不想把衣服脱下来。
“你说的好听,你头上碰的伤,说你多少次了,走路不要摔跤,你听了吗?你头上的伤好过吗?”
曹影然根本不敢相信儿子说的话。
的确,曹治吉的额头上,长年带着伤痕,都是曹治吉光顾奔跑,摔跤碰伤的。每次都是未等伤口痊愈,他就又一次碰破了。就在前两天,眼看伤口要长好了,曹治吉再次摔跤,又一次碰破了。然而这一次,曹治吉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块伤痕好不了,都怪自己走道不看路。这是曹治吉一生中第一次有意识的醒悟。也只有到了这时,他才理解了妈妈多次的提醒。自己不觉悟,别人的提醒都是废话。这也是曹治吉最后一次摔跤碰破额头。然而晚了,曹治吉的额头早不知碰破多少次了,这次好了之后,留下了一个永久性的伤疤。这块伤疤的位置,同包公头上伤疤的位置一样,所不同的是:包公头上的伤疤是个月牙,而曹治吉头上的伤疤是个星星。
对于曹治吉这种有意识的觉醒,曹影然还不知道,所以,她根本不会相信儿子会弄不脏衣服。
曹影然命令儿子把衣服脱下来,曹治吉坚决不脱。
也是该着出事,曹影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面对儿子不听话,火气一下上来了,她一把抓住曹治吉,在曹治吉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两掌。
曹治吉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妈妈从来都不打他。这次挨了打,憋了一肚子气。于是,他冲着妈妈吼道:
“你要衣服就别要我。”曹治吉把衣服脱掉,狠狠地甩给了妈妈。
这时的曹影然早已经不生气了。她看到儿子的表现,心想:孩子看来是长大了,越来越有脾气了。小孩子生气,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曹治吉把衣服甩给妈妈之后,赌气跑了出去。他想,这样好的衣服不让我穿,不穿就不穿,我不仅不穿衣服,这个家我也不呆了。他赌着气,跑出了村。
曹治吉上了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想到自己为穿件衣服挨揍,心里委屈的直落泪。不知不觉中竟走出了好几里路。前边是个小火车站。正好一列慢车带着沉重的喘息声开过来,随着一阵空哐的乱响,在曹治吉的眼前停了下来。曹治吉从来没坐过火车,见到火车停下后,有人下车,有人上车。曹治吉好奇,心想,不如坐上火车玩玩。小站,也没人查票,曹治吉就随着上车的人,进入了车厢。
火车只停了一分钟,又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开动了。当时所谓的慢车,开起来并不慢,但见站就停,由于停靠的车站多,所以火车的前进速度就慢了。这种慢车一般只在两个大城市之间运行,所以跑不远。当火车进入到.一个大站后,全车的人都下了车,这是慢车的终点站。
在大站下车,出站是要检票的。曹治吉没有车票,但他发现站台的另一边,还停着一列火车,上下车的旅客特别多。曹治吉未加思索,就登上了另一列火车。
这列火车,是北京直达广州的特别快车。上了火车,沒座位,曹治吉就站在两节车厢的接头处,爬在玻璃上向外张望。一幅幅交替的景色不断变化,城镇、乡村、大山、大河,穿山、过桥,祖国真大,景色真美,曹治吉觉得怎么看也看不过来,强烈的好奇心使他忘了饥饿,忘了睡觉,也忘了自己的处境。
天黑了,曹治吉也看累了,他往地上一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曹治吉睡着了,曹影然可睡不成了。天黑了,不见儿子回来,急得她里走外转,四处寻找。这时候,曹影然突然想起了儿子说过的一句气话:“你要衣服就别要我。”啊!曹影然心中猛地一惊:莫非儿子离家出走了?又一想,孩子那么小,身上又没有钱,他能到那儿去?于是又继续寻找,村里找遍了,没找到。曹氏家族的人听说了,也帮着寻找,还是找不到。又有人骑上摩托车,开上拖拉机,到临村找,到亲戚家找,全村人忙了一晚上,连曹治吉的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曹影然再也沉不住气了,这时候她只有向坏的方面想了:莫非孩子死了?掉到井里了?掉到河里了?出车祸了?被人贩子骗走了?等等。越想越害怕,“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众乡亲连忙上前解劝。
曹影然听不进任何解劝,放声大哭,哭声象针刺一样,刺痛了所有在场的人,一些爱动感情的人,看到曹影然悲痛的样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跟着哭了起来,整个曹家大院悲声一片。
曹影然一边悲痛的哭,一边悲切地哀嚎:“都愿我,都愿我,我怎么能为一身衣服打孩子呢!”随着哀嚎之声,曹影然发疯似的从地上跳起来,冲到立柜旁,把衣服撕出来,操起剪刀就要剪。“都是这身衣服惹的祸,我干嘛要买这样的好衣服呢!”乡亲们见曹影然要剪衣服,一群人拥上去,七手八脚把曹影然的剪刀夺下来。这时的曹影然早已经变成泪人了,披头散发,滿脸泪痕,嘴里还不住的喊到:“儿子就是我的命,找不到儿子,我还在世界上活着干嘛呀!”
“你可不能出事呀!”
“孩子回来见不到妈妈,这不是要孩子的命吗?”
“别着急了,再想想办法,孩子会回来的。”
哭声、喊声、闹声、解劝声,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候,曹氏家族的一位长辈出来说话了:
“大家都别嚷了,我有找孩子的办法了。”
长辈一出来说话,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有人提醒曹影然:“别哭了,别哭了,看长辈有什么办法。”
这时候,长辈来到曹影然身前,有人给长辈拿了把椅子,长辈坐下,长叹一声,这才说道:
“咱们村村北,有个姓王的罗锅你们知道吗?”
提起王罗锅大家都知道。王罗锅五个孩子都是大学毕业,都在大城市工作。王罗锅因为宣扬迷信,被戴了多年的坏分子帽子。前些年落实政策,把坏分子帽子摘掉了。孩子们要把他接到城市生活,王罗锅说什么也不去。
曹家长辈对曹影然说:
“王罗锅这个人很不简单,他懂易经,会批八字。你把孩子的八字告诉他,让他给孩子算一掛,看看孩子是否安全,在什么地方,这样咱们也就知道到那里去找孩子了。”
曹影然上学时对批八字、算掛这一套向来不信,但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怀孕,使她觉得这世界一定有个主宰。但她不明白主宰这个世界的力量是什么。
现在为找孩子,已经走投无路了,曹家大辈一说这话,曹影然当然也就答应了。
当晚,王罗锅就给孩子批了八字,算了一掛。
“不用怕,这孩子命大,不仅命大,而且命硬,神鬼见了他都害怕。而且这孩子有食神保佑,谁也伤不了他。你放心,孩子肯定安全。”
“那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曹影然问。
“孩子在南边。”
“你告诉我一个准确地方,咱派人到南边找孩子不行吗?”曹影然听了王罗锅的话,心中仍是不安。
“我算过了,孩子的行踪不定。你不用找,十天左右就会有准确消息。”
没办法了,只能等。曹影然陷入了渡日如年的光景。她一会儿想:孩子冷吗?孩子饿吗?有人知道让孩子喝水吗?孩子会不会生病呀?等等。
曹治吉在火车上睡着了,这时查票的过来了。
“车票?”查票人员向他要车票。
“车票、车票。”曹治吉吞吞吐吐地说了两声,突然脑子一转,说道:
“车票我哥哥拿着呢。”
乘车民警一看就看出了这里边有问题,走过来问:
“那位是你哥哥,告诉我。”
“我哥哥,我哥哥。”曹治吉又不知说什么好了,想了想才说:
“我哥哥到车廂里去了。”
乘车民警拉住曹治吉说:
“走,到车廂找你哥哥去。”
民警带着个小孩往车廂里一走,旅客们都惊讶地看过来,心里话:“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小孩怎么了?”
这时,列车员拿着饭盒,端着几个烧饼与他们走了个碰头。
曹治吉必竟岁数小,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这时看见热气腾腾的烧饼,饥饿感顿时冒出来了。刚才还东瞧瞧西看看,假装找哥哥,这时看到烧饼,眼晴都直了,两眼盯着烧饼,不住地咽口水。
乘务员呆了,民警笑了。
“饿了吧!想吃烧饼?”民警问。
曹治吉这才说道:
“想吃。”
民警再没说别的,把曹治吉带到了乘务员休息室。
乘务员是位女职员,见曹治吉两眼不离开烧饼,知道他饿了,就拿了一个烧饼给他吃。
曹治平接过烧饼,那还管什么民警不民警,把找哥哥的事早丢到脑后了,饿狼一样开始吃起来。
民警和乘务员等他吃完了烧饼,才开始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曹治吉才回过神来,由其看到乘务员阿姨,一下子想起了妈妈。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叙述了一遍。
民警把曹治吉交给乘务员看护,然后向车长做了汇报。车长指示:到下一站把孩子交给车站。
下一站是湖南长沙。车站服务人员把曹治吉留在车站,等北上的列车过来,又把曹治吉交给了列车。车到曹家屯所属的省会城市之后,又把曹治吉交给了省会车站。车站这才打电话给曹家屯联系,让家属到车站领人。
可以说,尽管曹治吉这次任性,闹了不小的风波,但这趟旅行,对曹治吉的全面自觉醒悟,起到了促进作用。
从此,曹治吉上学一路顺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然而就在将要毕业的大四期间,又发生了一件奇葩的事。这件事以及因此引起的连锁反应,为曹治吉今后成为亿万富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