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县徐直曾中秀才，在家中办有私塾，但为人放荡，行事轻薄，街坊四邻对其很是厌恶，久而久之，名声渐渐败坏，私塾之中也鲜有学子。
他虽然已有妻子，但却有个癖好，总喜欢在夜间偷偷爬在别人家的窗台，窥探私密。
这夜，他如往常一样，在县城中闲逛，却发现城南原本荒废的院子不知何时却新建了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
他爬在墙外，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嬉闹的声音，不禁心猿意马了起来。他悄悄摸摸地翻过低矮的篱墙，俯身蹲在了窗户根下，里面的声音便愈发明显了。
徐直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女子谈话的声音，夹杂着稀哗的水声，似是在洗澡。当下徐直便觉心痒难耐，慢慢用手捅破了窗户纸，朝着屋内看去。
只见屋内迎门摆着一面屏风，而在屏风后面似是有个澡桶，影子照在了屏风之上。
那嬉闹的声音便是从屏风后面传来，就在许直纳闷不见人影之际，只见两道身影从桶中站起，清晰地映照在了屏风之上。
那两个女子的身材都是窈窕至极，似是春柳戏水一般，看得徐直不禁血脉喷张。
就在他想要好好欣赏一番两位丽人的身影之时，突然听到那两个女子开口道。
“姐姐！窗外似乎有轻薄之徒在偷窥。”
“妹妹莫慌，正所谓非礼勿视，看了不该看的，他必生眼疾。”
徐直听到，便知两位姑娘知晓自己在偷窥，心中便有些慌张，悄悄摸摸地便又从院墙便溜走了。
回到家后，他并未将生眼疾的话语放在心上，在脑海中回忆着两位丽人的曼妙身姿，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当徐直起身睁眼时，却突然发现自己两眼昏黑，竟然看不见一物，慌乱之中便喊来妻子。
妻子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眼睛倒是还在，但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一般。”
徐直一听，心中大骇，想到自己今后的生涯要与无边的黑暗度过，心中便顿觉悲哀。
妻子为他请来了郎中，但看后便摇头，直言无法医治。
此时的徐直才想起昨夜那两个女子的言语，慌忙让妻子前去城南荒废的院子。妻子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前往。
可妻子到了地方，左寻右找都不见有徐直所言的小院，那里分明便是荒废的院子，早已无人居住。
徐直听到妻子所言，顿时瘫坐在地，心中不觉悔恨交加，为自己轻薄的行为感到后悔。
邻里听闻徐直所患怪病皆簌簌而言：“徐直虽为秀才，却枉读圣贤书，为人不仅轻薄，还常有不轨之举，这必是对他的报应。”
而徐直两眼无法看见后，便日日待在家中，心中悔恨交加，心结郁结。
虽然邻里之间对他风言风语不断，但妻子却日日守在他的身边，不仅为他准备一日三餐，还请来不少大夫为他诊治，可都束手无策。
这日，徐直坐在屋内，突然听到脑中传来声音。
“我们天天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犯了错，倒要叫我们来承受。”
只听又有一人言道：“莫急，你且不懂人之七窍左右复通的道理吗？我们虽被挡住了眼前的路，可从其它地方出去，还是可以的。”
言毕，徐直便感觉到脑中瘙痒难耐，不多时转移到了鼻腔。
突然，两团东西从鼻孔中钻出。徐直大吃一惊，慌忙叫来妻子，但地上并未发现一物。徐直将自己听到的对话告诉妻子，妻子只当徐直久病不愈，产生了幻觉。
妻子走后，徐直坐在床上，心中思考着刚刚那奇怪的对话。
过来一个时辰，徐直感觉到有东西爬在自己耳边，朝着里面爬去，他慌忙用手去抠，却并无一物。
不多时，他的脑海里又传来了对话。
“今日城北的桃花，倒是开得鲜艳无比。”
“明日我们去城东，再去游玩。”
徐直大惊，将自己听闻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并嘱咐她明日务必躲在暗处，看看是否真有东西从自己的鼻子中跑出。
翌日，妻子躲在暗处悄悄观察。
过了正午，徐直听到脑海中又响起昨日的声音，接着便瘙痒起来，继而感觉有物从鼻腔中缓缓爬出。
随即询问妻子，妻子显得声音断续，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她告诉徐直，确实有两个小人从他的鼻腔中爬出。他们的脑袋不仅很大 ，而且四周白中间黑，很像是眼球，爬出鼻腔后便飞走了。
到了晌午，两个小人便又如同昨日一般飞回，从耳朵处爬了进去。
只听到其中一人说道：“今日我们遇见的那位便是他那日夜间偷窥过的。”
另一人接话道：“都怪他平时放荡过头，什么人都敢偷窥，倒是苦了我们，跟着他在这黑暗中受罪。”
“若是真如那位所言，他能改过自新，我们倒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本性难移，恐怕——”
徐直听到此处，慌忙开口道：“两位，我已经知错了，以后绝对不敢再犯，还望能够帮助我复明。”
其中一人道：“我们本是你的眼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非你行事放荡，焉能有今日之祸。若是我们帮你复明，你还是老样子的话，那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徐直听罢，连连毒誓发咒，承诺自己再不会如此行事。
那两人答应了徐直的请求，但告诉他想要让眼睛恢复，需要五日时间，期间可能会有不适，一定要忍住，切不可用手揉眼，否则前功尽弃。
徐直赶忙答应，心中感到欣喜。
夜间，徐直便觉得两眼奇痒无比，似是有小虫在啃食一般。但想到嘱托，他只得狠下心来，忍住不去揉眼。
如此三日之后，徐直感觉眼中似乎开来一个小孔，能够若隐若现地看到景物。如此又过了两日，眼睛便恢复如初了。
徐直看着眼前的景物，热泪盈眶，想要感激瞳中人，却再也听不到脑海中传来的声音。
从此以后，徐直一改旧日习气，不仅帮助邻里，而且将南城旧院买下，开了私塾，传道授业解惑，成为了人人尊敬的先生。
本文改编自《聊斋志异·瞳人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