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小鱼儿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已是深秋十月,江南的秋天却难觅踪迹。仍是满眼的葱茏绿意,鲜见几片知秋的落叶。若不是夜幕下,晚风中夹杂的些许凉意,我真怀疑江南这一方土地,已被秋天淡忘了。
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生活在繁华都市的人们,在钢筋水泥的堆砌中,早已将这春来暑往,淡然遗忘。在异乡漂泊多年的我,故乡常悄然入梦。探一片枯黄的落叶,寻秋天的足迹,回忆故乡的秋。每每想起,便感怀年少时光,心底油然而生几分融融暖意。
01
我出生在农村,那是个在群山簇拥中的小山村。这个时节,故乡的天空,瓦蓝透明,棉花般的云朵肆意绽放。一阵秋雨过后,树叶由绿变黄,盈盈飘落,露珠打湿了早起农忙的裤脚,夜风透着凉意,这一切预示着秋天来了,收获的季节到了。
山下的田地里,一片金黄灿烂。淳朴的农民,不懂得感怀,寒来暑往几度秋,只欣喜这一年里风调雨顺,庄稼有了收成,辛劳有了收获。忙碌中,黑红脸膛上洋溢着的,满是朴实憨厚的笑容。
地里的高梁熟了,一阵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红彤彤沉甸甸的穗子,慵懒着摇曳,像涌动的红色潮水。成熟的玉米,顶着绯红的缨子,歪着脑袋,有些迫不及待地露出几粒金黄的玉米粒。棉花地里的棉桃,也露出软绵绵的雪白花絮,仿佛黝黑的皮肤中,露出的洁白牙齿,笑意正浓。房前的那棵石榴树上,又大又红的石榴,挂满了枝头。金黄的野菊花,黄灿灿地开了,引来了蜜蜂,染黄了田野。芦苇荡里,芦花迎风摇摆,摇曳多姿,芦花纷飞,絮语绵绵……
02
田间地头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田间小道上,相遇的村民们,相互诉说着自家的收成情况,毫不吝啬的分享高产经验。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童年的我,总会跟着父母,到农田里,做力所能及的农家活。
戴上草帽,钻到一眼看不到边的玉米田里,把玉米棒子掰下来;腰上系一个小包袱,在棉花地里揪出雪白松软的棉花,从这头摘到那头;在花生地里抖掉胖嘟嘟花生上的泥土,从那头拾掇到这头……
饿了就吃带来的干粮和咸菜,满是泥土的黑黢黢的手,即使洗了,仍会在白白的馒头上,留下指印。咕咕叫的肚子,才不讲究那么多。父亲总是多些花样,让我捡了柴,生起火,把新鲜的花生、地瓜,放火里烤。不一会香味四溢,引得人口水直流,剥开烧黑的皮,吃的嘴巴都黑黢黢。渴了,就找湾泉水,伏下身去,瓢走浮尘,掬一口,甘甜爽口。漫山遍野的野果子,也是解渴首选。红的青的酸枣,紫黑的野葡萄,挂在树上像红灯笼的柿子。洗也不洗,就往嘴里塞,酸的甜的脆的软的。
干活累了,就去捉蚂蚱。有种个头大,绿油油的,我们叫它“油蚂蚱”,反应灵敏,不容易捉到。它脚一蹬,打得手生疼。可是难不倒天天在地里摸爬滚打的我,逮住了,把脖子那里用狗尾巴草一串,不一会就一长串。拎回家,油炸一下,油酥酥、香喷喷。
晚饭过后,出来乘凉的人很少。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剥玉米摘花生。一家人,在灯光下,围坐一起,伴着蛐蛐的叫声,聊着天,剥着玉米,把它们编好晒起来,留作干粮。把花生从棵上摘下来,晒干卖钱、榨油。
虽然辛苦,却是喜悦的,因为这是家里收入的主要来源。父亲讲着笑话,变着花样的让打盹的我,精神着,多干会。最幸福的就是剥到青青的嫩玉米,母亲会生起火,把玉米和花生洗干净,煮一锅,香味四溢,让人吃不够。此后,我仿佛再也吃不到那香喷喷的玉米棒子。
夜深了,村子安静下来,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已昏昏睡去。远处,传来几声交相呼应的犬吠,墙角处,几只悠闲的蛐蛐儿,在低声吟唱,除此之外,便是寂静。
03
小时候,我常盯着层层叠叠的山,绵延不绝的路,心里有个疑问,山外还是山吗?我不止一次的问父亲,每每此时,他的眼神中总有淡淡的迷离闪过:等你长大了,自己走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爸没本事,你得靠自己,好好读书,爸供你。别再像爸一样,指着天吃饭。
父母做到了,他们是最淳朴的农民,用最朴实的善良,一锄头一铲子,从地里刨生计,供我读书,伴我成长。
无可否认,生为农村人,我享受了与天地自然为伴的最原始、最单纯的快乐。可是每当被农活累到虚脱时;当太阳灼热,晒得脸通红火辣辣地疼时;当在玉米地里穿梭,胳膊被划的滋啦啦生疼时,我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我一定要离开农村。
如今的我,早已在城市站稳脚跟,结了婚,买了房,有了车,生了娃。我感激父母的付出和远见,感激他们的坚持和牺牲。也感激那片山水,它们带给我太多的沉淀。我独立坚强的性格,不怕吃苦的品格,不服输的拼劲,我的善良……都是养育我的那片土地,磨练给我的。
在这个世俗社会,难免有磕磕绊绊,委曲求全。每每挫败无力时,我总会走回那个小山村,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坐一坐,到田地里浇水施肥,听着操着乡音的父老乡亲,唤我一声乳名,感觉踏实而充满力量。
乡音无改,鬓毛未衰。对于这片坚韧、粗糙却富有生命力的土地,我总是匆匆来去,可它的养分却流淌在我的血液中,教我平和,宽容,感恩,善良……而活,给我跌宕自喜,起落自安的勇气。
无戒365日更挑战营 第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