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十年之约
有的人，出现在你的过去，让你对明天有所期待，却不会参与你的未来；而有的人，他的存在，就是你的未来……
说起来，叶归铭同学是她高二分班后才认识的。此前，她还有很多不可多得的回忆。
高一的时候她十四岁，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同学。第二周的班会课，班主任排座位，莫名其妙把她放在倒数第二排，最后一排全是人高马大的男生。
此前她都是坐在教室中间，不前不后的地方，傲视群雄。这之后，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她的班级是高一一班，她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兼生活委员。洛然这辈子最大的软肋就是数学，看得懂但学不会，不像物理化学，很多时候她是完全不懂。
这一年，她非常积极进取，对待任何事情都很认真。
这一年，她坐在倒数第二排，和身边的同学朋友，度过了无比快乐的一年。
在进入正题之前，回忆到倒数第二排的日子，无法忽视。
分科后很多人很难再见，这短暂的一年，也很快被新的生活淹没，掩盖得一丝痕迹都不剩。但它依然是珍贵的唯一，那一年曾经对她很好，很重要的人，她至今都没忘。
开学第一天，大家在教室里随意选了座位。她占了第三排中间的空座位，去上厕所，回来后旁边坐了另一个女孩，皮肤有些黑，秀气内敛的样子。
碍于陌生，班主任来之前的一个小时里，人声鼎沸的教室，她们没有任何交流。
后排坐的是两个一米八的男生，聊得十分投机，洛然因为无聊，玩手机的同时还在听他们聊天。
这两人从国家大事，政治形势，天文地理，一直聊到班里的女同学。她觉得很有意思，回头想打个招呼，同桌也回头了，两个人突然默契地相视一笑。
还是同桌先开口，问，你们两个是初中同学吧？哪个学校的？
洛然和这两个男生其实说过话，但是并不认识。
军训第二天，她被挑出来排到表演方阵，跳韵律操，是一种类似于广播体操的运动。她每天早早地来到教室，坐在教室里休息，然后等着集合。
有天早晨，她坐在座位上慢慢地喝水，后排男生问了她一句，哎，你们女生跳的那个广播操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很认真地说回答，不是广播操，叫韵律操。
洛然不说话，等着他们回答。
不是啊，我们刚认识。洛然后面的男生回答。
同桌说，刚认识你们就能聊这么长时间。
打破了沉默，四个人迅速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同桌叫卢月，洛然后面那个叫王金禹，另一个叫郑祥熙。
晚自习，她和卢月一边写作业，一边和后面两人聊天。班主任时不时会飘进来，她只好坐得笔直，不回头，但在听他们讲话。
郑祥熙开始讲冷笑话，从前，有一群乌龟在沙滩上晒太阳。然后，猎人来了，所有的乌龟都跑了，还剩下三只，就是不走，你们猜，为什么？
洛然和同桌认真交流了意见，各自给出了非常正派的答案。三个人没想到这是个脑筋急转弯，怎么猜都不对。洛然较真，干脆不写作业了，回头对着郑祥熙刨根问底。
在他揭晓答案的前一秒，老班走进教室。三个人赶紧坐好做认真写题状。郑祥熙在她们身后，小小声地说，答案就是，那三只乌龟在听我讲笑话。
三人均吐血。连王金禹都被耍了，洛然见识到人心险恶，决定以后要提防郑同学，长得正派可是没有用的，这人一肚子坏水。珍爱生命，远离郑祥熙。
2.路痴的命中注定
又一堂班会课，班主任公开选举班干部。新学期伊始，没什么可推荐的，就采取民主政策，毛遂自荐。
第一个定下来的是班长徐涛，军训时的代理班长，因为优秀表现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现在理所当然地转正。
洛然心里悄悄地打鼓，她想当数学课代表，很紧张。何况这徐涛这么优秀，她不当个一官半职的，感觉好像配不上他的样子。
说起来，徐涛才是她在班里认识的第一个人。
报到的那天，分班表前面一片混乱。她和几个初中同学合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了各自的班级。
一找到，洛然就急忙过去新班级，当然，教室里是空的，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个到的。只见黑板上写了一行字，大致意思是，请新同学到西边办公室找班主任报到，下午两点在教室开班会。
林洛然看了一遍，就跑出教室。又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然后思考，哪边是西。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伟大的路痴。
当然，她要是分得清方向，看完就走了，也不会遇到徐涛了。
然后，她看见一个男生走进教室，应该是看完了黑板上的字，又出来，问她，同学你报到了吗？
她看一眼对方，难得遇见这么有礼貌又很得体的男生，诚实地摇头。
男生说，那你来看看黑板上写的是什么，字太潦草，我没看懂。
她依言进去给他念了一遍，念完男生问，西边办公室......在哪?
洛然心说，知道我就去了嘛还在门口站着干吗。但这个问题很梦幻，她回答，应该是，教室西边的办公室，但我不知道哪边是西。
话说出来，她也有点不好意思，堂堂一中的学生竟然分不出东南西北。但对方很诚恳地对她说，我也不知道哪边是西，据说可以看太阳。
洛然似懂非懂地站在门口，念了一遍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转了个身，又晕了。几个回合之后她放弃了，转身跟着楼上的同学准备自己找。走之前还跟他说了一声，没看懂，我去楼上找找。
男生点点头，看着洛然转身跑开，若有所思地往教室右边走了几步，看见写着办公室的门牌，就走了进去。看见其他的同学，说明情况，报了到。
想到刚才的女孩还在楼上，他就站在教室门口，老老实实地等着她，蛮可爱的。
洛然横冲直撞跑了三层楼，想想不对劲。教室在一楼，再怎么西办公室也不能在楼上吧。理智了一下，下楼时站在栏杆上往教室看了一眼，那个男生还在门口站着呢。他正好抬头，看见她，向她招手，洛然果断地跑下去。
男生见她气喘吁吁地下来，也不多说。她问，你找到办公室了吗？
他说，找到了，我已经报到了，就在这。他指着身后，教室隔壁的办公室。
洛然说，那好谢谢。男生笑着看她，说不用谢，你快去吧。
从办公室出来，洛然才意识到，自己怎么那么蠢呐。
后来知道他叫徐涛，他自告奋勇当了班长，他特别优秀。遇见一个优秀的人，非得要出丑才可以吗？但是，她总感觉，这样不寻常的开头，好像是会有故事的。
后来他也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确是她故事里的一员。
先选的是语文课代表，一马当先的人竟然是卢月。同桌的勇敢给了洛然莫大的鼓励，接下来是数学课代表，她做好心理建设，结果被人抢先了，还是两个男生。
洛然沮丧了一下，这时候，班主任见有竞争，就又发问，还有人竞争吗？她捡到救命稻草，毫不犹豫举手说，老师我也想当。
结果当然是，洛然最后当上了。他们三人分工了一周，洛然因为和数学老师来往积极，默默地转正了。
数学老师是个小个子女生，年纪不大，上课有些神经质，以至于后来大家了解了行情之后，就放弃了这块原本烫手的山芋。既然不烫了，洛然就心安理得地接过来。
当晚班会课结束，王郑二人对于洛然和卢月的身先士卒表示点赞。郑祥熙很给面子地说，以后就改口叫语文课代表数学课代表了。洛然象征性地谦虚，我还不是，等当上再叫吧。
第二天，鉴于很多同学来问她何时订数学报纸，她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和其他两个人商量商量。刚起身，王金禹喊她，你干吗去？
洛然说，不是要订数学报吗，我跟崔智平他们商量一下我们怎么分工。
王金禹大笑，小崔已经去问老师了，你是负责收钱的，他统计人数。
是吗，洛然半信半疑，王金禹对着后排喊了一声小崔，把问话又问了一遍，洛然才坐好，开始掏书本看书。王金禹喊他，哎林洛然，你敢跟小崔竞争，你知道他中考数学考多少分吗？
洛然被突如其来的下马威吓到了，不知道。难道碰上了个学霸？
你考了多少？
不多，就126。洛然很没底气地答。崔智平考了多少？
你考得不错啊，我不知道小崔考多少分，王金禹摇头，我真不知道。
洛然白他一眼，决定以后也远离王金禹。不知道你跟我扯什么扯。
3.明天见
排了座位后，后排不再是王金禹和郑祥熙，换成了其他三个男生，前排是两男一女。同桌还是卢月，另一个叫袁紫阳，后来被调走，后桌一个叫兰山的，两周后变成了班长的同桌，在她的右手边。
他们是三三三的格局，就是每三个人坐在一起，一共三个大的竖排。袁紫阳，兰山，加上后来定下来的前后桌六个人，同桌两个人，一共十个人，外加一个编外人员徐涛，倒数第二排的日子，全员到齐。
一开始，洛然坐在三个人的中间，右边是袁紫阳，再过去是过道，再那边是徐涛。从他们坐到这个位置开始，徐涛就天天不加掩饰地，对洛然行注目礼。
这个仪式她再熟悉不过，初中的时候，好朋友余青对隔着过道的莫遥同学，就是这样的眼光，以至于全班同学都知道她暗恋他。
洛然装看不见，袁紫阳比较安静，和班长话不多。说的最多的有关徐涛的话是，同桌，班长好像又在看你。
她心里其实有一大把的小九九，但是徐涛太引人注目了，她给不出反应。她也是头一回亲眼见证，招桃花的最高境界。
徐涛是真的非常优秀，不偏科的那种优秀。高一还不分科，所以学九门功课，他就是强大到每一科成绩都好得顶呱呱，不知道为什么入学成绩是第二。
他人也很善良很热心很有责任感，深得老师的信任，偏偏长得还很秀气，又很招女孩子喜欢。下课的时候，他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不多，但是都会有很多人围在他旁边，请教他题目，男生女生都有。
这是什么情况，洛然高攀不起的情况。他在语文课上随便答了老师的一个问题，引经据典，口若悬河，能当场发表一篇演讲的气势，把老师都给吓到了。
洛然也吓到了，不敢接近他。
他家境也很好，想来也是，他的气质和学识，是符合他的家境的，偏偏他对感情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底气。
开学第一天在教室门口见过洛然之后，他就记住了这个傻得有点可爱的女孩。后来她又当上了数学课代表，班干部会议上，自告奋勇当了生活委员，是个很有趣的女孩。他循规蹈矩惯了，能遇见她，是意外，但肯定不是偶然。他想，自己应该是喜欢她的。
体育课下课，洛然和卢月一起走回教室，徐涛一个人走在后面。难得他身边没有围着一群人，洛然一边想，一边从他身边走过去。
走出来几步远，徐涛在后面喊，同桌，等等我。
卢月笑着拉住旁边的同学，对洛然说，班长叫你，我先走了。
洛然迟疑，还是停下脚步等他。心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同桌了？
徐涛脸上挂着笑，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到她旁边才停下，看着她的眼睛，说，同桌，谢谢你等我。
我的天，洛然又是一片茫然，这是哪一出啊。但还是礼貌地回答，不用谢，但我不是你同桌。
徐涛说，我说是就是。然后自顾自走开了。
洛然石化了。
周六上午，徐涛来找她，跟她说班里要添置一些公共用品，班主任让他们采办一下。
洛然这回反应奇快，买东西是吧，我去就行了，你不用跟我一起。
徐涛本意是两个人一起购置，好有个监督，班主任应该是这个用意。但她很明显，偏题了。
她拒绝得快，徐涛也不好再强求，我给你列了张单子，你买完做好记录，然后跟我说一声，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洛然迅速点头，好好好，那我明天晚自习跟你汇报。一中的周末是周六上午上课，周日晚上上晚自习。
徐涛想了想，明天有点晚了，这样吧，你把你电话号码给我，我给你打个电话，你买好了就给我回个短信。
买完东西洛然就回家了，中午吃完饭，果然有未接来电。她看着那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走了很长时间的神。
半天，编辑好短信发了过去，对方立刻回过来，好的，那明天见咯。
鬼使神差般的，洛然把他的号码存下来了。
他说“明天见”，就真的，让她对明天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4.邻居和小王子
兰山没调走之前，坐在袁紫阳后面，和洛然关系最好。
他们前后桌几天后，有一天早自习下课，兰山在座位上趴着睡觉，睡得如痴如醉。洛然和袁紫阳两个人在座位上聊天，聊着聊着，兰山醒了，喊她俩说话。洛然问他，你怎么困成这个狗样子？
兰山答，我凌晨两点才睡的，你说呢。
袁紫阳说，看不出来你这么用功啊，能学习到凌晨。他说不是，我在一家咖啡店打工。
高一就打工，这有些超出林洛然的认知范围。而且据她所知，兰山的家境并不差，反而很好。
兰山解释说，是因为他现在住在自己表哥家里，想花钱不好意思开口要，只好自己打工，他最近想给一个朋友买生日礼物。 他说的那家咖啡店，叫名品咖啡。洛然听着很耳熟，但一时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过了几天，这天早上，洛然刚到教室，同桌们都已经来了。
她急吼吼地掏书，兰山也来了，坐下就喊她，嗨，邻居，你是不是也住学士院？洛然把书本放到桌子上，对啊。你也住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兰山说，我前几天在小区看见你了，你和一个女生，骑着一辆自行车，对吧？
她和方恬图省事，的确是开始骑同一辆自行车了。洛然有种见到老乡的感觉，啊是，但我真的没在小区里见过你，你住哪一栋？
兰山说，十二号楼。洛然住一号，大门口，十二号楼在正中间，见不到也不奇怪了。
后来她们去名品咖啡吃东西蹭网，洛然才想起来当时兰山说的地方，原来就在小区后门口。
多了邻居这一道关系，兰山跟她两个人，才有了跟别的同学不一样的革命友谊。这种革命友谊，后来一度被徐涛解读成情敌关系。
晚自习放学后，她在门口等方恬。兰山今天没骑车，过来跟她搭话，邻居，能坐你的车回家不？我自行车被我表哥骑走了。
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那你平时都走回家的吗？兰山笑，我平时都坐他的车。
洛然像兄弟一样打他一拳，你找你表哥去吧，我要等我室友。
又是一个放学，洛然这天值日，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她站在门口，看见黑暗中有个身影跑过去，分外眼熟，这不是初中同学陆清远吗，他怎么上一中了？当时班里考进一中的只有六个人，她就是那第六个，而这六个人中没有陆清远。
对，他应该是交了择校费进来的，洛然想。的确是他，虽然天黑，但是她不会认错，那当时第七名的莫遥怎么不来上一中，他只差十分而已......
莫遥是她初中暗恋三年的班草，现在在二中。
洛然看着远处深不见底的黑暗，入神地想了很久，方恬还没有来。
嘿！
身后突然有人喊她一声，洛然从深深的回忆里一下子掉出来，身体也给了同样的反应，她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脚下是三层台阶，正好坐到台阶上。
周围没有人，但是非常尴尬，因为这个人，是徐涛。
洛然气结，为什么又在他面前出丑。
徐涛见真的吓到了她，赶紧伸手扶她起来。
洛然站起来，第一反应哭丧着脸说，你干吗啊......我在想事情，被你吓个半死，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徐涛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洛然退开到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站在空旷处，书包掉到胳膊上，无力地朝他摆手，没事，下次一定要叫我名字。
徐涛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她和朋友一起离开，心里满是挫败。
这天晚上，洛然做了一个梦。她走在路边，看见一个人迎面朝她走来。这人穿着红格子，到她面前对她说，你跑哪儿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洛然说，找我干什么？
红格子的脸显现出来，周身的装束变成了小王子的样子，脸分明是徐涛。
他说，我的东西丢了。
洛然顺着问下去，什么丢了？
小王子用力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刻在眼里，全世界都丢了。
那你为什么找我？洛然看着他的目光，心里开始打鼓。
因为你就是我的世界啊。小王子说着，拉起她的手。
此后，她好几天没好意思和徐涛说话。这天周六，洛然照例是要回家的。上午兰山在后面问她，邻居，下午去看电影不？我请客，到时候我去你们楼下接你。
洛然怔了一下，长这么大，她还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呢。可是，她还是说，想去，可是我要回家。
兰山倒是没在意，没事，那下次吧。
中午她回教室拿东西，刚准备走，徐涛站在座位边叫住她，同桌，请你吃饭吧。她点点头，没好意思跟他过多交流，好，那我去叫我室友来。徐涛闻言，又叫住她，你还是去找你室友吧，我先回家了。
洛然心累，今天什么情况，怎么什么好事都赶不上？
5.小暧昧
袁紫阳被调走以后，她坐在了三个人的右边，卢月在中间，左边是于文文。卢月开始和前桌的刘晶晶走得很近，晚上不再和洛然一起吃饭，洛然只好找袁紫阳搭伙。
袁紫阳住学校宿舍，平时吃饭回宿舍都和洛然前排的林芳芳，蒋雪瑞一起，洛然很愉快地加入了她们。
一开始，林芳芳很少回头和洛然她们说话，卢月话比较多，会主动喊她芳芳，问她借随身听，讨论问题什么的。蒋雪瑞更是老实得没什么话，至少在洛然眼里，是这样的。
几顿饭吃下来，再加上她们的前后桌关系，洛然迅速地和她们打成一片。
中间，她帮林芳芳在食堂二楼移动营业厅下载了她随身听里的歌，大都是汪苏泷和徐良，还有许嵩，后来她也借来听了很久。
林芳芳觉得洛然很不错，一起吃饭的第二天就跟她说，你以后中午也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洛然欣然答应。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朋友，前几天，方恬还带着她的同桌和她们一起吃饭，洛然知道，她们早该分开吃饭了，毕竟不在一个班里，不方便。
洛然之前和方恬都是在食堂吃，和袁紫阳单独吃饭的几次，也是在食堂。这天中午，林芳芳带着她们去校外吃，她们去了路边一家快餐的摊子，四块钱一份，菜色丰富，米饭还可以续。
洛然仿佛找到了根据地，她这个时候还在长身体，总是吃不饱，又不舍得花钱，这下找到一个物美价廉又分量足的地方，她决定以后长期在此据守。
吃完饭，她会在路边卖点心的小车上，买一块奶油蛋糕，在回到教室的路上吃完。高一时洛然的饭量较之初中有增无减，常常是吃完饭走出五步，就会说，我又饿了。
混熟了之后，她们就都和卢月一样，喊她洛然，林芳芳会叫然然，像家人一样。
吃完中饭，她们一般是直接回教室，聊天写作业。洛然写累了会画画，画一些卡通人物之类的。
有天画了几个萌妹子，拿给后排男生看，关杰看了之后，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洛然说，不好看吗，你们男生不是都喜欢萌妹子的吗？
关杰摇摇头，好看是好看，但是我喜欢清纯的。
卢月说，就不画清纯的，还不如画许嵩。
林浩拿着卢月的手机在听歌，突然来劲了，又是许嵩，你们女生怎么都喜欢许嵩，怎么不嫁给许嵩啊？
你要是跟许嵩一样长得好看又会写歌，女生就都喜欢你。洛然成功接住林浩一连串的排比疑问句。
中午留在教室的人向来就那么十来个人，久而久之都混熟了。
有几个女生经常会在校门口买零食回来吃，会在班里分享给所有人，相亲相爱的样子。
洛然很少买零食，但总是吃人家的也不好后来，会和蒋雪瑞一起去一个大爷那，买两块钱一份的爆米花，一大袋，可以分给很多人。
没办法，她的生活费有限，还要留出买课外书和漫画的钱，零食只好少吃。好在他们都很照顾她，有吃的都会优先给她，多出来的部分也是她的，他们觉得她还在长身体，是要多吃点的。
她前后桌一共九个人，前排包小伟，林芳芳，蒋雪瑞，后排张之远，林浩，关杰，同桌卢月于文文，来得都是早的。
后来天气转冷，早上开门的同学都起不来，洛然被冻了两个早上，第二天果断地把钥匙要过来了。她的作息很规律，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六点二十出门，六点半到教室，在路上买份早饭，揣在口袋里一路走到教室吃。
这群人里，林浩和蒋雪瑞是理科学霸，于文文是文科学霸，关杰有个被他们称为必修一的女朋友，张之远是个傻乎乎的屌丝，包小伟和女生说话都会脸红。
林浩是班里前三名，很低调的一个学霸。文理分科的时候，洛然，林浩，关杰，蒋雪瑞，包小伟选理，张之远，卢月，于文文，林芳芳选文。洛然是个学渣，但很刻苦，天天抱着题目问林浩，林浩不在的时候就问老蒋。
自从洛然换到靠过道的座位，和徐涛隔道相望之后，他对她的情意表现得越来越明目张胆。他经常长时间地盯着她看，她一个女生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身边人都开始调侃她。
徐涛很喜欢唱歌，有段时间一下课就开始唱。他也不会不好意思，声音至少是前后三排都听得见的度。
一下课，洛然的耳边就响起他的魔音阵阵，他唱歌是真的一点都不好听，这应该是他最大的缺点了。他喜欢唱：“你画的娃娃脸 掉落在身边.....”以至于洛然一度听到这个歌就头大。
徐涛又开始唱，洛然抬起头，一脸哀怨地看向对面，大班长，你是闹钟吗一下课就唱？陈雷雷在徐涛旁边开始笑。
徐涛很无辜地看着她，我唱得不好听吗同桌?洛然瞪他一眼，你说呢。
下午碰到一道非常难的题目，她照例拿去问林浩，林浩算了半节课，无果。洛然又拿去请教老蒋，老蒋跟她研究了半天，说不行我不会，不算了，浪费我时间，你换个人问。
洛然郁闷，林浩也不会，看来这题真的很难啊。
卢月往徐涛的方向看过去，对她说，你去问问班长啊，他应该会。洛然象征性地看一眼隔壁，他还真的在闲着，在整理书本。
她埋头，我自己再看看，林浩还在算，我等他。
卢月摸摸她的头，问个题目又不会怎样，他不是你同桌吗？
洛然听出来吃醋的意味，极力替自己辩解，我是他同桌他又不是我同桌，我同桌是你跟文文啊。想了想又补充，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一天到晚叫我同桌，他同桌明明是陈雷雷。
卢月语重心长地说，你说他怎么想的，自己的同桌不承认天天来缠着你。
洛然望天，他哪天缠着我了？
于文文也加入讨论，对啊然然，你天天去办公室送作业，他也老往办公室跑。
洛然说，他是班长我是生活委员，工作难免有交集啊。他去找老班我去送作业，谁让老班跟玉米一个办公室的。玉米是数学老师的外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何况这还是事实，洛然只好放弃抵抗。
下课后，洛然算的那道题引起了公愤。并不是说有多难，而是众学霸一致认为，题目有问题，这是数学老师自己出的题目。
洛然不是学霸，但她是课代表。第二节自习开始之前，她收好作业，自觉地去办公室准备跟老师交涉。
刚进办公室，发现林浩竟然也在。他帮洛然算题目算得心气不顺，于是来请教老师。洛然安静地站在一边旁听。
一句还没听完，徐涛进来了。洛然心想，他不会也是来讲这个题目的吧？
果不其然。
讲完已经上课十分钟，三人一同走出办公室，洛然自然跟林浩走一起，显得徐涛有些落单。但是没办法，洛然心想，我肯定要跟自己人一边。
月考结束的周末晚自习，洛然来得早，在家里准备了很多题目，拿了小本本准备来请教林浩。
林浩这天心情大好，在座位上坐好，没等洛然开口就说，小伙，有什么题目都拿来问，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洛然翻开小本，随便指了几个题。应该是第四道题，把林浩给难住了。
她又坐回去，卢月于文文还没来，老蒋林芳芳都没来，她放空了几秒，却见徐涛破天荒地提早来了教室。
他一来就跟洛然打招呼，洛然收起丧尸脸，说，你今天来好早啊。
徐涛很开心地说，是吗，你来得比我早。
洛然说，我一直都是这个点来。
徐涛说着放好书包，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试探性地问，我要去办公室找化学老师拿卷子，要不要一起去？
洛然愣了一下，化学卷子，不应该刘伟去拿吗。徐涛歪一歪头，还没改好，我去看看要不要帮老师改。
洛然心想，你是班长你跟老师关系好你可以去，我一个数学课代表我去找化学老师算什么鬼。
徐涛又问，你不想提前知道自己考多少分吗？
洛然起身，走吧。
出了门，还是尴尬的。洛然从来没跟他单独走过路，这算是破天荒头一回。她自顾自在前面走得飞快，因为不知道和他走一起该说什么。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等他赶上来，让他走前面，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这样感觉正常多了。
徐涛敲了门，熟门熟路地跟化学老师搭话，他们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洛然站在一旁，第一次感觉，她很喜欢的化学老师离她其实很遥远，哪怕现在就在她面前。
徐涛跟老师介绍她，老师，这是我们班数学课代表。老师看着洛然跟在徐涛的身后，不自觉地露出妈妈般的笑容，对洛然说，你也来帮我改卷子吧。
十月份，学校有广播操比赛，高一年级以班级为单位参加。学校还来了一批实习体育老师，据说是大学生。洛然的一班和隔壁二班是同一个老师教，老师姓付，和他们玩得很好。
比赛比的是一个内容很简单的广播体操，洛然天生对这方面有天赋，后期整队的时候，被老师挑出来，放在第一排的中间。
但她心里是不满足的，因为在队伍最前面的领操员，一男一女，是徐涛，和刘晶晶。洛然体操跳得好，但刘晶晶和徐涛是班级的门面，比相貌，她是毫无胜算的。
两个人站在她前面，连背影都很登对。洛然心想，还不如让我站第二排呢，心烦。
比赛前最后一次体育课，徐涛穿了黑色的T恤。
这天午后，阳光特别好，徐涛很少穿黑色，硬是穿出来发光的感觉。
他依旧站在队伍最前面，偌大的操场，洛然好像只看得见他。洛然看见，他笔直地站着，面对着她，伸手遮住眼前的阳光。和梦中的小王子，别无二致。
这个场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付老师实习期结束，离开学校的前一天，大家一起拍了张合影，穿着校服，一群人笑得很欢。这张照片后来不知为何落在了林洛然手里，她一直留着，那是她和徐涛，还有那些人的唯一一张合影。
6.必修一
生物课的笔记特别多，生物老师的字又写得很小，洛然坐在倒数第二排，开始看不清楚黑板，她近视度数又涨了。
有天上课，老师笔记写了半块黑板，洛然瞅了半天，急了，随手拿起卢月的眼镜，架在自己的眼镜上面，意外地，竟然很清晰。
同时，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她的度数绝对涨了不是一点。她自己的眼镜二百度，卢月的眼镜三百度。两块镜片叠加，她才看得清。
于文文看一眼认真看黑板的洛然，跟卢月说，你看然然，像不像电视里的科学怪人。
晚自习之前，洛然在座位上跟卢月聊天，窗户外有个女生喊她，同学，关杰在吗？卢月答，关杰去吃饭了，还没回来。
天黑了，女生站在外面，看不清楚面貌。洛然想起什么，赶紧戴上眼镜，女生短发，个子高高的，配关杰的大高个还是足够的。
女生从窗口递进来一本书，那麻烦你帮我把他的书还给他。
洛然接过来，是本生物必修一。洛然心想，关杰每节课都抄她的笔记，还好意思借书给别人？看向卢月，卢月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呐，关杰的必修一又来了。
洛然冰雪聪明，难道还有必修二？
卢月笑笑，有啊，你以后可能还能见到必修二必修三呢。
正好关杰回来了，于文文把书还给关杰，依然是知情者的语气，关杰，刚才你的必修一来过了。关杰脸一红，她来过了？凳子一拉，就跑出教室了。
洛然八卦上线，哇看不出来关杰这么老实，竟然有这么多必修啊。
卢月澄清，那女生来过好几回了，每次都拿必修一，各科都有。关杰也不告诉我们人家的名字，我们只好叫她必修一了。
哇，还是挺浪漫的。
7.亲爱的战友们
混熟了之后，洛然发现，林浩或多或少都是有点闷骚的。她们女生天天有各种各样的零食一起分享，于文文会开玩笑问林浩吃不吃，林浩一般会很嫌弃地说，大老爷们儿谁吃这玩意儿。
有天中午，洛然破天荒地买了一包薯片，回来后在座位上和卢月于文文分着吃。林浩坐下之后，跟她们扯了几句，对洛然说，课代表，吃的什么啊你们，给我点儿呗。
洛然笑得不怀好意地看他一眼，大老爷们儿会吃这个？
张之远自己把手伸过来，我不是大老爷们，我吃。
林浩站直，说，怎么地，尝尝不行？
卢月也笑了，递过去一包没拆封的给他。
刚开始坐在一起的时候，洛然会主动请教林浩问题，他来者不拒，会装模做样地喊洛然课代表。
后来有一个周末，洛然从家里回来，刚剪了头发，她一直是短发，定期就要理发。这天林浩来得早，刚坐下就调侃洛然，哟，小伙头发剪得挺帅啊。
洛然闻言回头，谢谢夸奖。
第二天上午，她去办公室送作业。第一排一个熟悉的男生喊住她，课代表。她停住，问什么事，男生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摇摇头，没事。
她莫名其妙地走出教室，林浩和张之远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帅小伙，交作业啊。
洛然无语，只嗯了一声。
此后她就多了个外号。
这天上午，课间的时候，于文文在和林浩他们说话。
林浩说，这天太冷了，晚上睡觉冻死个人。
于文文说，宿舍还好啊，难道男女生宿舍温度不一样？
林浩说，男生宿舍是真冷，不信你问关杰，是不是老关。
洛然说，你们住一间宿舍啊？
林浩说，嗯，还有陈雷雷，我们都住一个屋。
陈雷雷是徐涛的同桌，洛然也算熟。
洛然诚恳地建议，那你们可以合铺啊，两个人睡一起就不冷了。
于文文表示赞同，对，我们宿舍都是这样睡的。
洛然补充，我跟我室友早就合铺了，挤挤就不冷了。
关杰听完，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林浩皱着眉头，无比嫌弃地说，两个大老爷们儿睡一起像什么样！
天气转冷之后，很多同学感冒，他们一群活宝，只有老蒋不幸中枪。
这时候他们的位置换到窗户边，外面就是走廊。一楼都是防盗窗，洛然坐最里边，会把放不下的东西堆到窗台上，还经常从窗户外跟里面的战友们打招呼递吃的，同志们，我来看你们了。
中午吃完饭，老蒋吃了药，把剩下的药放到洛然旁边的窗台上。
卢月和于文文在吃东西，林浩站着跟她们讲话。林浩问洛然，小伙，那窗台上谁的药？什么病啊？
老蒋听见，回头答了句。我的，我感冒了。
林浩应该是没听见老蒋后半句话，问，你的啊，什么病？
洛然突然动了歪心思，想跟他开个玩笑，说，不能告诉你。
什么病不能告诉我？林浩说。
洛然清清嗓子，妇科病，别问了。
这下轮到林浩说不出话了，他指着洛然半天，你好意思说我也不问了，一个女生家家的说话没个度。
洛然得手，哈哈大笑。
老蒋在埋头玩手机，林浩特意喊她一声，蒋雪瑞，你以后少跟林洛然玩，小心她把你带坏了。
老蒋很给面子，她哪有我坏。
包小伟刚调过来的时候，和洛然他们都不熟，整个人特别内向，一和女生说话就会脸红。他长得很乖，戴着眼镜，后来活生生地被洛然他们给带坏了。
于文文特别喜欢逗包小伟，他的衣服上每天都有很浓郁的金纺的味道，但不熏人。包小伟一坐到座位上，于文文就说，包小伟，今天用的什么牌子的金纺？
洛然和卢月组团在一边看好戏。好戏就是，包小伟回答说，和昨天一样的。然后，整个脑袋，从耳朵开始，刷地一下，全红了。
她们全都笑起来，你怎么脸红了？
包小伟低着头，穿太多了。
如此这般逗了三天，包小伟同学终于免疫了，已经可以和后排三个女魔头正常交流了。
这天周六，早自习的时候他回过头来，问洛然三人有没有吃的。三个人都是吃过早饭的，这个节点都没有吃的，于文文问他，怎么了你早上没吃饭呐？
他点点头，羞涩地说，早上起晚了。
洛然向右边隔着过道的刘晶晶等人借来面包，递给包小伟。他道谢，课上也没吃，应该是不好意思。一下课就跑出去，回来后拿着一包奥利奥，分给洛然三个人。
于文文和卢月婉拒了，于文文说，给洛然吧，她长身体，容易饿。
洛然乐得捡便宜，欣然收下了。
最后一节课，包小伟主动回头，给了洛然一张奶茶的中奖券。洛然受宠若惊，混熟了原来好处这么多。还是问他，哪儿能换啊，放学我就回家了。
包小伟拿过卡，指着背面跟她说，哪里都能换。
洛然乐呵呵地说，那我留着，回家送给我弟，就说我专门给他带的。
熟悉了之后，大家发现蒋雪瑞是个开心果。她是搞笑而不自知的那种可爱，性子很急，经常会无意中闹出很多笑话。
有几天晚上放学之后，袁紫阳说不想吃饭，懒得动，被洛然林芳芳蒋雪瑞强烈谴责，她们教室后面就是食堂。纠缠了一番，袁紫阳没办法，只好和她们一同去。
这个大姐，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墨迹，蒋雪瑞大炮一样一点就着的性格，能和她和平相处下来，也是挺神奇的。
吃完饭回来的路上，蒋雪瑞拉着洛然的胳膊，突然说，我闭上眼走路了。
洛然说，干吗闭眼，小心撞树啊。
她还是自顾自闭上眼，对洛然说，我不怕，我拉着你，你就是我的眼。
然后她扯开嗓子唱起来，你是我的眼......。其余三人在大马路上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远离蒋雪瑞。
林芳芳扶着袁紫阳，笑得直不起腰，蒋雪瑞你原来这么闷骚啊，在班里天天一副严肃的样子跟真的一样。
几个人还没笑完，蒋雪瑞淡定自若地睁开眼，对不远处走过来的一行人打了招呼，嗨，班长。
洛然下意识看一眼走过去的人，确实是徐涛，和几个女生。
走走走，洛然闷头就往回走，但显然徐涛的话题性很高。
林芳芳说，班长怎么天天跟左玉她们女生一起吃饭啊？蒋雪瑞说，那又怎么了，他们玩得好，一起吃饭不挺正常的吗，咱们不也是一样吗。袁紫阳说，不一样啊，班长一个男生，她们三个女生。
林芳芳又说，徐涛有那么好吗，那些女生那么稀罕他，我就不觉得他有什么好。
洛然口是心非地说，我也觉得，可能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蒋雪瑞的学习规划很明确，她语文英语差到一定程度，理科都是稳定的前十名，以后肯定是要学理科的。
到了后期其实都是这样的，选了文科的不听理科的课，理科的也一样。
有一天，一堂地理课，老班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画世界地图，底下睡倒一大片，包括很多学文科的同学。
洛然心血来潮，不想写物理题，靠着后桌张之远的桌子，一本正经地听课。中间卢月醒过来，看她一脸认真，差点被惊醒。林浩也过来捣乱，小伙，你听地理干吗，你不是学理的吗。
洛然头也不回地说，地理不也有个理吗。
其实她也没听懂。
第一次月考综合成绩下来，洛然的地理考了三十分，第二次考了六十，但她真心感觉一个字都看不懂，什么经纬线这个气候那个气候，折腾得她脑子疼。她很喜欢化学，生物也喜欢，就没什么偏差地选了理科。
很多同学表示惊讶，因为洛然的语文英语还是很不错的，历史学得很好，政治也过关，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是要学文科的，但，毕竟路是她自己的。
一天下午，蒋雪瑞在地理课上睡觉，卢月和于文文林芳芳都在听课，洛然在做题。
本来大家各忙各的，一切很正常。突然，蒋雪瑞在梦中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好好地趴在座位上，差点掉下去。
除了包小伟，其他人都目睹了这一幕。
洛然三人在后面憋笑憋得脸红。林芳芳看一眼同桌，再无心听课。
蒋雪瑞把自己抽醒了，坐起来前后看了看，又趴下了。
天冷了之后，林芳芳带洛然去洗澡。这天中午，她们在校门口澡堂洗完澡，直接回了教室。
洛然忽略了一件事，她没有吹头发，还是短发，湿着头发就像只落水狗。
从进教室开始，林浩三个人就盯着她看，并不发表意见。 林芳芳在一旁跟她们扯犊子，说洛然进错了男澡堂，诽谤她诽谤得不亦乐乎。
洛然的注意力在自己的新鞋子上，姐姐给了她一双卡其色的短靴，有很长的鞋带，她特别喜欢。这会正用新鞋子在不停地滑地板。
过了一会，于文文来了，她也是湿着一头长发来的。于文文坐下，对洛然说，洛然，你怎么没吹头发？
林浩终于开口，小伙，你掉沟里了？
洛然才意识到，自己顶着个湿漉漉的脑袋坐了半天。
晚上发生物试卷，洛然心如死灰，拿着三十分的答卷出神地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生物是怎么学的，笔记记了一堆，竟然一点没用上。
林浩发来慰问，洛然没心情说话，直接把试卷递给他。林浩看完，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别灰心，下次努力。
洛然无力地点点头，接过试卷。教室里熙熙攘攘，她坐不下去了，拿了水杯起身去接水。心不在焉地接了满满一杯，直接出了教室。
晚自习前十分钟，门口没有人。洛然一个人站在门口，买醉一样地灌自己白开水。
袁紫阳从教室里出来，你怎么了？没考好？
洛然又喝一口水，三十分，不好。
袁紫阳无声地陪她站了几分钟，洛然咕嘟咕嘟把水一口气喝完，转身进了教室，整节课一言不发。
大家都发现她的反常，看来是受到刺激了。
下课后，兰山特意跑到她旁边来交流战况。洛然经过一节课的恢复，已经可以开口说话。
兰山问，怎么样，考多少？
洛然用求安慰的眼神看着他，你先说。
兰山伸出手，比了个五。你呢？
洛然深呼吸一口气，伸出三根手指。
兰山摇摇头，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洛然捏着水杯，趴在桌上看着水杯里的水出神。也是，三十跟五十都是不及格。
兰山见她丧到一定程度，于是转移了话题，你这周还回家吗？
回啊，哪周都得回。说完，洛然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昨天班里交班费，宿舍又交电费和水费，王金禹刚跟她诓了三十块钱班费，她自己掏钱补上的空缺。这么一来二去，她后天哪儿还有钱买漫画买车票回家啊?
你有钱吗？洛然换一种眼神看他。
兰山很仗义，你要多少，说吧。
洛然说，不用多少，借我二十吧。下周来了还你。
兰山皱眉，意思是二十还用借？
洛然开口，我要买漫画，没余钱了。
兰山说，二十够吗？五十吧，我不急用，你慢慢还。
洛然来了精神，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但还是理智了一把，借了我还是要还的嘛，我用不了这么多，二十吧。
这边两个人谈得如火如荼，徐涛正好上厕所回来，见兰山站在洛然的座位边，两人相谈甚欢，二话不说就上来插话。
喂你干吗呢，徐涛拉开兰山，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兰山侧过身，如实回答，我在跟我邻居说话。
你跟我同桌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徐涛笑里藏刀地说。
这个说“我邻居”，另一个说“我同桌”，好像都在宣告主权一样。洛然受到一种被争抢的殊荣，依然头脑很清晰地瞪了徐涛一眼，你干吗，我们在谈事情，你别捣乱。
洛然心想，谈钱的时候徐涛也是浮云，快走开别妨碍我。
这种语气用在他们之间，竟然毫无违和感。徐涛听到这话，不服气地看了兰山一眼，默默地回了座位。
兰山站在洛然座位旁边，正好挡住了徐涛哀怨的目光。洛然暗自庆幸，反正不管他什么眼光，老盯着我看我都不舒服。兰山说着就伸手掏钱，掏出一张一百的，直接递给她，我没零钱，你拿着吧，什么时候还都行。
第二天下午放学，洛然出去吃饭。晚上人多，她特意晚了十几分钟出发，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不过，徐涛还没走，还有他一起吃饭的那几个女生。
到了食堂，不仅没人，连饭都没了。林芳芳和袁紫阳饭量小，各自买了饼和一碗汤，洛然饿得不行，和老蒋合计着打一份套餐吃。
中午的套餐，晚上只卖四块钱。洛然要了一份，饭端在手上，才想起来刷卡，一刷，卡机响了，她卡里只有一块钱。她赶紧喊老蒋来救场，老蒋把自己的卡贴上去，还有两块钱。林芳芳刷完了袁紫阳卡里的钱，四个人面面相觑，很尴尬。
洛然的饭端在手里，一点没有要放回去的意思。这个点，再不吃就没得吃了。
好在打饭的阿姨发扬精神，没钱啦？算了就刷两块吧，算是送你们了。
洛然连声道谢，和老蒋面对面坐好，吃同一个盘子里的饭。
吃了两口，老蒋停下筷子，对洛然说，班长好像在看我们。
洛然不为所动，闷头吃完饭。看了看旁边，隔着几个桌子，坐着徐涛一行人，徐涛确实是在看她，看她们两个人吃一份饭。
洛然一抹嘴，遥远地对着他比出一个假笑，算是打招呼。一转头心气不顺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老百姓搭伙吃饭。
回教室，她很兴奋地跟卢月等人分享了她刚才两块钱打了一份套餐并且解决了两个人晚饭的光辉事迹。卢月夸她有才，然后递给她一个餐盒，你肯定没吃饱，这是我和文文给你留的。
她确实没吃饱，突然就很感动。打开，是一盒关东煮，有丸子有青菜，还放了蒜泥。
洛然很想抱抱卢月，虽然她们之间，分享零食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可是这一回，她莫名地被感动到了，有她们真好。
卢月又拿出一盒木糖醇，倒了两粒在她的手心，再给你两颗口香糖，我放了蒜的。
说完她拉着于文文去上厕所了，洛然看着她们走开，非常窝心地吃完了一盒关东煮，嚼着口香糖，心情好得无比灿烂。
吃完关东煮，她拿杯子准备去倒水，又发现，自己的汉语词典旁边，放着三个摞在一起的小盒子。
洛然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是小点心，绿豆糕板栗糕和红豆糕。她没多想，以为还是卢月留给她的，就迫不及待拆开吃了。
隔壁很热闹，兰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副圆框的复古墨镜，一群人在轮流戴着拍照。洛然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热闹，兰山隔着徐涛问候她，我戴这眼镜怎么样啊？
圆框眼镜戴在胖子脸上，简直是个笑话。兰山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人很正直很讲义气，但他的确是个胖子。洛然很诚实地和他旁边人一样，笑得前仰后合，不怎么样，像个盲人，算命的。
大家笑得更欢了，兰山不以为意，摘下眼镜走出来，问她，好吃吗？
洛然拆开第三盒，嗯嗯嗯，好吃啊，我在平价超市见过好多回，没想起来买。
兰山点点头，好吃就行，雷雷要买的，我看也不贵，就多买了点，给你留了几个。
她这才反应过来，是你给我的？谢了啊。
兰山说，客气什么。
今天简直是人气爆棚的一天呐。
8.后来居上
后来的日子像每一天一样，快乐且充实。她中午趴桌子上睡久了，起来会流口水。看书看累了，会拖着袁紫阳一起去操场放风。上午大课间，门口会有同学打羽毛球，她会和卢月一起在门口围观，一边晒太阳。
收作业的时候，逗逗前排那个丹凤眼的小朋友，和林浩他们侃大山，每周有漫画看，回家有好吃的。
其实生活，不只是上学，也可以过得很快乐。
这里要提一提这个丹凤眼的小朋友，他坐第一排，是组长。和洛然同岁，但长了张小孩子的脸，个子小小的，很像是小学走错的孩子。
一开始，是林浩喜欢逗他。他千里迢迢过来给洛然交作业，洛然收了之后，怪阿姨心思上线，问他，你几岁啊叫什么名字啊？他别扭地不说话，别扭的样子又特别可爱，洛然更想逗他了。
他刚要走，林浩助攻，哎那小孩，你过来。
混熟了之后，他会主动跟洛然打招呼说话，小朋友叫周晔，也住学士院。
有回下课，洛然在教室门口放风，和前排一个女生在聊天。周晔走过来，跟她说，你帮我交下作业。
洛然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说，老师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周晔有些委屈地看她一眼，还是挪开步子走过去。
洛然两句话还没聊完，周晔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手里还拿着作业本。
她回头带着疑问看着他。他幽幽地说，我不敢进去。
洛然和说话的女生愣了几秒，一同笑出来。女生是物理课代表，也常出入办公室，了解洛然的心情，办公室没那么可怕的。
洛然哭笑不得，转身去帮他交了作业，心里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洛然也不知道，这一年是怎样过去的，很快，快到不可思议。学期末之前的某一天，早自习下课，洛然没睡觉，老蒋心血来潮，拉她去操场跑步。
老蒋对她说，林洛然，我觉得你这个人很不错的。以后分了班，我们还是朋友吗？
洛然满心感慨，当然是，我们一直是朋友。
但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怕我记性不够好，也怕我们感情不够好，我们会把对方忘了的。洛然心里的话是这样的。
老蒋难得正经，那你有了新朋友，会忘了我们吗？
洛然放慢脚步，很认真地说，你也会有新朋友，但我们认识在先，总有先来后到的对不对？
其实感情的世界里，哪里有什么先来后到，多的是后来居上。
这一番交心，仿佛是离别的序曲。因为他们相亲相爱，乍然提起离别，每个人都很不适应。
还有那天，她像是做了一场梦。
那天上午的课间，她在厕所门口等袁紫阳。三层台阶下面，徐涛悄无声息地走到她面前。
她承认，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条件反射性的心虚。她偏着头，假装看不见他。而他又总是看她的时候，目光如炬，让洛然没法接招。
徐涛很执着，你看着我。
气氛有些暧昧。
洛然保持原状，看着旁边的树，一动不动，看你干吗？
徐涛说，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这个问题真的是，很值得考虑啊，洛然扶额。
我一听你唱歌我就知道是你，有什么好看的。洛然答。
徐涛不死心地追问，你真的不看？
洛然坚定地摇头。
他走开后，洛然心想，他对别人也会这样耍流氓吗？
下午，徐涛依然来得很晚。课前十分钟，教室里一片吵闹。洛然在位置上老老实实坐着，做题。
徐涛坐下后，一边放书包，一边看着洛然。洛然从书堆里拿了一本书，不期然撞上旁边人灼灼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躲过去，不料对方开口了。
同桌。
洛然只好放下书本，看着他，静候下文。
教室里很吵，他身边的人在闹，她身边的人也在笑，正好这个节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
徐涛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深远地看着她，对她说，我好像喜欢你。
洛然下意识地，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整个人反应了好几秒。
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洛然听见他说，我，好像，喜欢你。
她的心跳狂跳了好几秒，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她手足无措地翻开面前的书，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大班长，这可不能乱开玩笑啊。
她知道此事没有下文，因为后来班级聚餐的时候，她和他一起去采办零食订饭店订练歌房，一路上有无数次澄清以及沟通的机会。
但他除了例行公事的话，没有多说其他。最后，洛然雷厉风行地骑着兰山的电动车，独自回了小区，故事到此结束，并没有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
后来，理科方面，林浩考进实验班，徐涛考进尖子班，文科方面，于文文考进尖子班，其他人都分到不同的普通班。
他们一群人，就此从洛然的生命中谢幕，慢慢地，断了联系。后来一直留下来的，只有林芳芳和兰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