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官的《白夜追凶》给我们留下一个大坑。

在最后一集，关宏峰嘴角微微上翘。

整张脸逐渐裂变成两瓣——

一边是潘粤明，一边是潘粤暗。

炸了。

国产剧的年度高光时刻。

这个模棱两可的结局，也让观众陷入等待第二季的煎熬当中。

《白夜》走的第一天，想它。

甚至在播完一个礼拜后，网友自发为肺鱼“老虎”过起了头七。

老虎：你们的戏比我多。

其实作为今年目前为止评分最高的国产剧（豆瓣9.1），《白夜追凶》的后面几集有点没绷住。

剧情逐渐脱离奠定好的刑侦剧基调，转向“猜猜谁是卧底”，牵扯的东西越来越复杂：军火交易、基地组织、上层领导……

过于频繁的反转，未免唐突。

可能是后期经费花完了，请来的演员都像是临时工。

这位基地组织的女头目，你是笑场了吗？

好在，整部戏的主心骨始终屹立不倒——

潘粤明。

一开场，他就用“精神分裂”式演技，让关宏峰、关宏宇兄弟俩一眼可辨。

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的脸盲症。

但要搞清楚，这远没有大功告成。

跟自己演“对手戏”，有意扮出一阴、一阳的样子，不算难。

难的是在往后的几十集中，这条界限能否始终清晰可见，让观众立马就能辨别。

什么样的演技，才能达到这种矛盾的效果呢——

不让剧中人发现，又必须让观众能发现。

潘粤明实力抢答。

在控制中释放张力，在细节中暗藏玄机。

关宏宇第一次出现场，面对尸体，犯恶心。

但演员不能直接演出角色的内心，还得演出那层必不可少的掩饰。

潘粤明设计了一系列小动作——

眼神乱瞟，其实是不敢看尸体，却假装成观察周围现场；刚要捂鼻子，发现不对，于是把手上移，假装疲惫地揉揉眼睛。

表演的层次，一下就看出来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在接下来的剧情中，关宏宇也在成长，经验变得丰富，做事也变得稳重。

也就是说，越来越像自己的哥哥。

总不能回回犯恶心吧？

于是潘粤明就为弟弟设计了一个一以贯之的小动作——扭脖子。

“毕竟是当过武警、军人出身嘛，脖子、颈椎可能不好。”

谁都知道，当一个人内心情绪波动时，身体的小动作就开始多起来。所以关宏宇的扭脖子，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他的某种内心挣扎。

同情凶手的悲惨遭遇。

当他被周巡拆穿而故作镇定。

和哥哥站在一起更明显。

关宏峰是什么心事都往肚里沉，闷骚的关宏宇嘴上也不说，但总是会从小动作上流露出来。

有人说，关宏峰和关宏宇的区别是，一个不笑，一个坏笑。

谁说关宏峰不会笑？

他们是笑得有区别。

弟弟是一个随时放飞的人，而哥哥的感情流露，几乎为零。

所以，关宏峰的笑是因为别人，关宏宇笑更多是因为自己。

两张图——

一个笑，是为了挤兑周巡；一个笑，纯粹是自己爽到了，想笑。

潘粤明装好了峰宇两套行为模式，可以来回切换。

难度最大的，是两个人同时出现。

以往来说，为了减少拍摄难度和演员的表演难度，“一人分饰两角”尽量不同框。

即使同框，也尽量减少演员的动作和交流。

在《致命魔术》中，克里斯蒂安·贝尔和自己的“对手戏”情节也都只是蜻蜓点水，互动并不多。

而《白夜追凶》兄弟同框，基本上都是重头戏。

制作上没有神乎其神的黑科技，就是实打实的替身、绿幕、影像重叠。

技术含量不高，但对演员的要求超高。

潘粤明在微博中写道——

当时专门拍兄弟俩在一起的戏，用了两个礼拜，全都是自己和自己演，刚开始还在摸索当中，后来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演，而且每一次都不止演一遍，演熟了以后记住中间的停顿、情绪高潮。演第二个人的时候就需要契合第一个人物的情绪。两个星期这么拍，特别熬人，但现在看来效果都很好，有点幸运吧。

每一次表演，都要对着空气。

而拼接在一起的两段表演，中间每一个情绪反应的timing，都必须严丝合缝。否则两个自己，可能会出现鸡同鸭讲的局面。

镜头调度、动作设计、演员时机把握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兄弟俩每次激烈的对质，都有关信任危机。

剧集的开篇，弟弟因为处境艰难，心中只能依赖着哥哥的信任，相信他没有杀人。

当他询问哥哥的态度时，哥哥这样回答：

我是警察

只相信证据

就是这同一幅画面中，同一个人的两个眼神，关宏峰气势汹汹压迫感十足；弟弟关宏宇也是毫不低头，两个方向上的强硬在视线交汇处碰撞。

表面上是关宏峰对弟弟的质疑与压迫，可你能清楚看出他对弟弟能力的不信任。

度过第一个危机之后，弟弟处理危机的冷静让哥哥放了心。

3秒钟的时间里，你看这表情：注视之后若有所思，眨了下眼睛，点了下头。

疑惑、思考、确认，寥寥几笔，传达出来的就是谨慎的哥哥对弟弟建立了信任。

之后，哥哥的手搭在了弟弟的肩膀上，似乎预示着兄弟间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

不只是情绪的传达。

一颦一笑不仅仅分辨的是两个身份，两个人的对立关系同样一目了然。

好的表演，不用台词就可以讲故事。

第十三集，全季剧情的转折点。

关宏宇发现了哥哥也在“2.13灭门惨案”的案发现场。他不知道哥哥在那做过了什么，唯一清晰的是：哥哥早就知道。

短短的几分钟，有限的空间内，有限的肢体语言，情绪不断转变——

从摊牌，到大吐苦水，最后失望地负气出走。

第四集这一段，剧中兄弟“对手戏”最精彩的一段。

为了迷惑外卖员，关宏峰假扮起了弟弟的身份。哥哥这一计，也把弟弟吓了一跳。

我才是关宏宇

当外卖员在一边讲述他变态的心理历程时，关宏宇偷偷给关宏峰使了个眼色。

关宏峰也回看了一眼，又微微把头一横。

没有台词，我们好像也听到他们的眼神在说——

“动手吧。”“别动，再等等！”

说到四两拨千斤。

审讯室最后一个镜头，Sir还是忍不住再拿出来说一说。

王泷正与潘粤明的对手戏，周巡烟不离手，缓缓诉说着回忆。

两人相识15年，却遗憾地没有分担秘密的资格。

王泷正一段动人的陈情讲述了一个警察的救赎与重生，而潘粤明接住这段戏。

就用那一个表情。

嘴角一歪，头微微一晃，关宏峰变成了关宏宇。

你仔细看，没有多余的动作、表情，甚至从头到尾连眼神也都没有变过。

只用半边嘴角，就掀开了剧情的峰回路转。

相信你也跟Sir一样，把进度条回拉了好几遍。

这才是表演中的豪华套餐——演员出戏了，而你还在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