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那块神奇的田地
记得小时候,“骑大马”一样骑在爸爸头上,一路翻山越岭,到奶奶家做客,那真是一件美事。站得高,看得远,因为我在爸爸的肩膀上呀,倒也看到了很多不寻常的风景,譬如说那块神奇的田地,尤其是它,多少年难忘记。
搜索枯肠,一条咽喉小道,先是一段下坡,再是一路陡上,过一条小溪,那儿有个水电站,然后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某一天,一出小树林,我就发现了新大陆,看到了一块神奇的田地——
那田地远在千米之外,好在山里能见度很高,我一眼就看到了它。它就像个什么东西,像什么呢?就像个巨大无比的“7”,像个硕大无比的“?”,然而不确切。那时候我还小,想不出来,问爸爸,爸爸说就是一块田地嘛,田地像什么,就像田地,还能像什么?
然而,不是那样的,绝对不是那样的。
那块神奇的田,远远看过去,就像个……
慢慢地,长大了,爸爸已经驮不动我了,而且早就过了“骑大马”的年龄了,所有的路得自己走。那是上小学二年级或者三年级吧,一个春天的上午,我和爸爸上坡下岭,走过一片满是板栗树的树林子,走上弯弯的沟渠路,走过小溪,穿林而过,眼前突如其来的光亮竟然叫眼睛难以适应。我眨眨眼,顿时眼前一亮——
啊,就是它!没错儿,就是那块神奇的田。那时候,田里种满了油菜,油菜开花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看起来就像是金黄色的地毯,满眼都是黄金,满眼都是童年。
啊,就是它!就是它!真没错儿,就是那块神奇的田,无数次闯进了我的梦。有时候是一地的麦苗,青青绿绿,好美啊,那么纯粹;有时候是一地的油菜花,就像我此时此刻看到的一样;有时候又是一地金黄的稻子,沉甸甸的谷子把稻穗压弯了腰,风吹稻花儿香,那金黄色的稻子浪呀,好一个魂牵梦绕可以了得;有时候是一地的茶树,有风吹来,茶树泛绿,嫩绿的茶芽雀跃着跳上枝头,姑娘们唱着山歌,十指纤纤采茶忙……
啊,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准没错儿,她有个胳膊肘儿,有个膝盖弯儿,她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然后是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儿,然后是个相夫教子的好妈妈。她不单单是一块田地,更是一首田园诗歌,更是一幅风景画,它看起来呀,像个“7”字,像个“?”,然而,又分明不像。
究竟像什么呢?多少年来,我苦苦寻觅。
哦,该揭开谜底了——在我眼里,那块神奇的田地,看起来就像一只脚。十多亩地呢,那是巨人的一只脚呢!
真就是一只脚呢!
那就是一只脚。
它的形状是那样的,独一处的所在,谁能说那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呢!只怕没有哪个艺术家,能拿锤子斧头雕刻刀,敲打出那样一块脚一样的土地吧,就是勉强出来了,只怕也没有我眼前的那么圆润,那么自然。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真是恰到好处。
春天,那是一只金黄色的脚,或者是青青绿绿的脚;夏天,那是一只黄橙橙的脚;秋天,那是一只火红火红的脚;到了冬天呀,那是一只白茫茫的脚。
多少年过去了,我已长大成人,去奶奶家的路早已四通八达了。那条弯弯曲曲的路,儿时的路,童年的路,早就被隆隆的车轮声代替了,穿林而过的豁然开朗,再也没有过了。至于那块神奇的土地,像巨人的一只脚的土地,我也再没看见过。
哦,不,常常在梦里,那块巨人大脚一样的田地,当真长满了茶花树,我还常常去采茶采花呢!
然而,只能在梦里,那块神奇的田地啊,那些逝去的风景呀——永远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