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三节
头上的伤口极疼,我捂着伤口龇牙咧嘴,一夜睡不安稳。
第二天头晕眼花,看了看镜子,脑袋包扎得像个阿三。
我左思右想去不去上班,后来一狠心还是决定去。
要让任总知道,我即便受了伤仍旧爱岗敬业。
其实当时我还是太年轻,不懂为人之道。这种丑态绝不该给工作上的人看到。解释的越多,人家了解你越多。人家越了解你,越察觉你心里没数,越容易把你当傻瓜看待,越来欺负你。
不过那天还算去对了,因为...
我来到会所,任总和胡哥正在说事,见我脑袋包扎着,愣了一下,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胡哥从鼻孔里“哼”了声,轻蔑的问:“碰瓷儿?”
“是的胡哥。”我彼时和他不熟,跟他说话有些放不开。
他随口问:“拍照验伤了?严不严重?警察怎么处理?”
“警察说等伤口长好后做了鉴定再处理。昨天是周末,负责的大夫休息,我打算先来公司报个到,和任总请假后再去医院。”
胡哥说:“什么样了还来点卯,缺心眼吧。”他想了想说:“嗯...还没去...你过来我看看。”
我依言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他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往后踢了踢,腾个地方。背着手绕着我脑袋瞧了一圈儿。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只觉头顶的目光像两道射线,灼得我头皮发麻。
忽然他在我伤口最近的位置停住,一只手摆弄了一下我的脑袋,观察着位置合适了,开始揭我的纱布。
我如坐针毡,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用余光瞟了眼任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一口一口嘬着烟。
直到胡哥把我的纱布揭完,我都没敢作声。
他在我的伤口比划来比划去,比划得差不多了,“嗯”了一声,似乎在确定什么。再次扶正了我的脑袋,左手五根手指像五把钢钩固定住我的头,右手游弋在我的伤口附近,跟我说:“别动。”
他要干什么?我刚想询问,突然,他特别用力的抠了一下我的伤口。
我早就发现他留着半寸来长的指甲,这时抠我的脑袋犹如一把锋利的小刀猛地划过,疼得我一激灵,大叫了声。要不是他按得紧,我绝对能蹦两米高!
鲜血跟小瀑布似的倾泻下来,从我的额头经过我的鼻梁,流淌在脸颊上,滴在地下。
钻心的疼痛比昨天挨的那下闷棍还强烈。
胡哥把纱布放回我头上,简单粘了一下。拍拍我肩:“去医院吧。”
我惊愕的看着他,忍无可忍仗着胆说:“这还能不去医院...”
任总说:“赶紧去吧。”
我真没胆量质问他们为什么这样欺负我,但怒形于色,二话不说愤然往外走。
依稀听到胡哥在身后用很怪的腔调说什么“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我此刻已经十万火急,怒火攻心了!顾不上听他们说什么,夺门而出。
我怒气蓬勃的走在大街上。
接二连三的倒霉事让我的心情由悲观转向了愤怒,简直怒不可遏。
没钱吃饭就够发愁了,还被碰瓷!虽然警察看起来挺公正,但毕竟我压了对方一下,还踢了对方命根一脚,这是说不清的事,到最后怎么处理还没谱呢。如果结果是双方抵消,能够两不相欠最好。万一让我赔钱,再少我也赔不起!何况还有小钟的车需要修!对了,还有小钟!我又不是成心撞的车,你居然骂我那么难听,可我呢?甚至没有反唇相讥的勇气,因为我换不起房!这些事算我倒霉,我不说什么!但是任总好歹是我表姨夫,你和胡哥不但不同情我,还破坏我伤口让我痛上加痛?任总你个头!你是个畜生总!你比我还怂!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跌跌撞撞,只盼撞着个浑人跟我打上一架,我好发泄发泄。最好对方把我打死,省得再去想烦心事。
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人有恶念,天必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一人迎面跟我撞了个满怀,把我撞了个趔趄。
我刚才被血糊了眼,没洗干净就跑了出来,此时还有点头蒙,依稀看见撞我的是个老头。
人呐,总幻想老子是天下第一,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可一旦出了事,即刻打回原形。
我刚刚的满腔愤怒化为乌有,生怕撞坏老头还得赔钱,慌忙上前道歉。
老头子问我:“你这是怎么了?”
我揉揉眼定睛一看,冤家路窄,原来是看门的老王故意撞我。
我上班还没几天,平时又不拿正眼看他,差点儿没认出来。
居然又是会所的人,偏偏还是这只老乌龟,我气不打一出来,愤怒的说:“任总他们干的。”
老王一听,竟然比我还生气,不分青红皂白破口大骂:“这帮王八蛋!怎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自己外甥也打,还是人不是!”
我愣了一下,想起表姨两口好像很讨厌老王。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老王替我骂他们,我心花怒放,不禁接口说:“不是!真不是人!”话一出口又后悔,生怕自己原形毕露出卖了自己的内心。不知道老王与表姨他们谁是谁非,我起哪门子哄?
老王借题发挥,空骂了任总两口半天,无非是混账无赖、男盗女娼这种不堪入耳的世俗俚语,完全没有实质内容,听不出彼此结的什么仇。
我有点不知所云,听他来回来去骂那几句陈词滥调,打住了他:“王大爷,任总怎么那么招你恨呢?”
老王猛地住口,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摇了摇手:“不提了,不提了。”岔开话题:“你去医院了没有?”
“没有。”
“快去吧。”他转身要走,回头问我:“带钱没有?”
我以为他要管我借钱,忙说:“没带!一分没带!”
他恨恨的说:“我就知道他们不给你发工资。”伸手入怀:“我借你点吧,你先去医院看病。”
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紧紧按住他的手:“我去验伤,不花钱。”
老王的手终究没从怀里掏出来,不耐烦的说:“去吧去吧。”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