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照片2015年10月拍摄于尼泊尔纳加阔特

图 文：纳百川

这是过去两年，思考最多的问题。

去年年初，父亲重病，面临着治疗，手术，或者可能的离开。之前认识到，但从未重视的死亡现实，开始在恐惧，痛苦，挣扎和在将近三个月不能安睡的夜晚之中，清晰地在内心显现。

记得在小学时，从小带我长的姥姥心脏病突发安静地离开，对姥姥的死，始终就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尽管后来一直会想起她，并在每个冬至的忌日那天，思念或者祭拜，没有更多。姥爷和爷爷和我都没有共同生活的交集，都是早逝，没有印象，没有悲伤和更多的怀念。

奶奶离开在2011年，马上100岁了，在摔了一跤后，几天后离开。和奶奶见过的次数和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在办公室接到到爸爸打来的电话后，第一次感觉到亲人离开的难过，真正的难过，是能在父亲的角度，体会母亲离开的痛楚。当时停止工作，离开办公室，回家写了一小段文字，算是纪念奶奶，奶奶第一次心里感受到了死亡的现实存在。

舅舅的离开是三年前的10月4日。他是我最亲的人之一。在接到电话，赶到他生活的城市的那段时间中，想起他从小对我的种种爱，忍不住开始流泪，不停地为他念经超度。这是第一次，因为亲人的死亡，感受到了痛苦。整整24小时，都无法从这种情绪中解脱，一直喝酒才会让自己能麻木地接受现实。直到第二天，在殡仪馆，看到他平静的面容，竟然瞬间释然，没有眼泪，悲伤也瞬间减轻。转而去安慰悲伤过度的母亲，和亲人。这是第一次能从容面对死亡的经历。

只有身边最亲的人，才会让你感觉死亡的真实和苦痛。特别是父母面对疾病和死亡的时候。

爸爸是肠道的疾病，排便的困难，让他这个18岁离家从军的硬汉，也痛苦不堪。在确认病情之后，能否做手术，能否跨越手术的危险，让我纠结和痛苦不已。而且，姐姐有身孕，母亲又不能马上承受的情况下，只有面对所有状况。很多夜晚躺在床上，在家人都熟睡之后，开始思考死亡，回忆父亲在心里的种种印象。苦痛一波波袭来，无法消化，更无法释然。在父亲术前化疗的三个月期间，看着他虚弱，消瘦，无食欲，这种心痛就更加强烈。直到化疗后，第四次住院检查，大夫说，可能进行手术做切除的时候，心里才有了些许的慰藉，不是因为能脱离死亡，是至少能够暂时脱离痛苦。

在手术完成之后，还是有其他的病情和隐忧。这时认识到，让母亲能够正常地面对病情，并做好准备接受包括死亡的各种情况，才是更重要的选择。过程中，方法可能有些激烈，可能太直接，让母亲当时的痛苦太多，眼泪太多，特别内疚。但后来想过，对于母亲，也是她必须面对的体验和人生感悟，对于她，对于她未来能多大程度的接近平静，还是有益处。

在这段痛苦的过程中，有幸完整读了《西藏生死书》，能够读到这本书，是受在尼泊尔徒步期间向导对这本书的介绍，他在工作中，行囊中永远都带着这本书的英文版，在空闲的时候，一遍遍地读。他说，这是对他最重要的一本书。当时没有理解，直到我在父亲生病期间有意识的读到这本书。其中对于生死的理解，和死亡的各个环节方法处理，进而带来的向内心的思考，初步完成了自己对死亡的正确认识和随之的心理建设。没有它，可能会在痛苦的体验中迷茫更远。

现代中国人，对于生和快乐的渴望太强烈，太执念，导致了在心理上对死亡的认识的淡漠和刻意回避。从而带来了自私，贪婪，冷漠，无情。到死亡来临的时候，不堪一击，无所适从。太多的例子，因为不了解死亡，拒绝死亡，反而痛苦，无助地离开。

对死亡的了解进而对生的欢喜，是一种信仰，如同所有的宗教所表达的基础。有了这个信仰，对随时到来的死亡：不恐惧，不回避，不迷茫。对生的执念，更加的淡薄，对物质的追逐，不越矩。用心坚守一个平和的信念，去面对爱情，亲情，家庭，欲望和财富。享受一个尽管不预见长短但充盈充实的一生，能在离开的那个瞬间，心内有平静面对死亡的法门。

我们一起努力，父亲逐渐好转，虽然需要持续治疗，但已经逐渐恢复。从他身上，更印证了正确认识死亡的强大力量，我看到他对于死亡的平静，尽管渴求生，但不惧怕死亡，父亲给我上了最生动的一课。母亲在眼泪后面，也比之前坚定可很多，这是一个真实面对死亡的案例，那么简单，那么有效，那么让我喜悦。我们已经一起努力了两年，希望会一起有更多的交集，能一起生活更久。

对于我，对于苦痛，之后能更清楚地体会。当我静心向内的时候，仅仅祈祷世间的病痛越来越少，快乐越来越多。

不知死，焉知生，死亡不是尽头，恐惧才是尽头。

有机会，读读这本书。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点勇气和智慧。

附：奶奶走了-纪念奶奶        2011年11月8日

接到电话，奶奶走了。。。奶奶是辛亥革命那年出生的，马上100岁了，儿孙五代同堂，辛苦劳碌一辈子，养育了10多个孩子。

爷爷早就不在了，奶奶晚年能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早些年还自己织毛衣，自己摆扑克牌玩，好在去年她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我和姐姐去和她一起度过。老人了，喜欢穿鲜艳的毛衣。一直都不知道奶奶最想要什么，最后想什么，也好买给她。

奶奶摔了一跤，去医院，打着点滴，打着打着，就安静地走了。

拉扯大这么多孩子，真地是不容易。她和爷爷遇到过自己的孩子在朝鲜战场牺牲的噩耗带来的打击，也经历了这么多年社会动荡带来的生活压力，后来儿孙满堂，部分儿子也算孝顺，估计老人也很开心了。希望她带着美好的回忆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真地有另外一个世界，也替奶奶高兴了，好久没有和爷爷团聚了，可以继续互相陪伴了，也能看到自己好久未见的儿子了。

虽然和奶奶一起的时间很短，但能感觉奶奶见我时候的欢喜，今天早上，脑子突然出现奶奶的事情，没有原因，知道她想念我这孙子吧！好多感情，可能真地能以不同的形式传达。

奶奶走好，我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