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睥睨天下九尾神
柳阴庭院占风光,呢喃清昼长,碧波新涨小池塘,双双蹴水忙。
亥时时分,倾落好不容易将团子阿九或者叫九尾上神战景瑜给哄得闭上了眼睛,这才出了房门,打算让骨尘再给她收拾出另一间空的房间,自己的屋子就忍痛割爱让给景瑜好了。
一路行至花园,路上依旧半个鬼影子也无。
花园中,菩提树下的修长身影不变,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又似乎他会一直在那里。
顾南风见倾落来了,伸手抚过石桌桌面,一只琳琅玉瓶赫然显现。
倾落想着顾南风似乎带来了很多酒。
顾南风将酒杯斟满,推至倾落面前:“我此番前来带了不少美酒,你且先尝尝,我再与你讲它背后的故事。”
倾落端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
入口苦涩,却又回味悠长,令人欲罢不能,不自觉地便想一饮到底。
顾南风见她一喝便停不下来,眸中显出几分笑意,将这瓶酒后的故事娓娓道来:“酿这瓶酒的人是位公主,她自小被一个小和尚所救,便每年都前去寺院与小和尚玩耍,后来,她爱上了一名出家僧人,可这位出家僧人一心求佛法,浑然不知,公主她很是伤情,忧心不已,又暗暗决定时常陪在那僧人身边,并酿下这瓶酒,打算一直便这么等下去,等着僧人愿意接纳她的一天。”
木鱼停顿又再次敲响,合着她悄然而至的情长,般若清音如风。
树下他讲佛偈一声声,禅语无明还有世间情,她唯愿伴他身旁。
佛说五蕴六毒是妄,将因果都念作业障,虔诚皈依是痛后才懂的绝望。
她静静做着皈依的梦,入了心底的是他声音,还是未知的痴妄。
倾落转着酒杯,轻声问道:“结果这位僧人依旧一心求佛法,公主到了适嫁的年纪,不得不出嫁?”
顾南风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眸中有深意。
倾落放下酒杯,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莫不是上次我给上神讲了个悲情故事,上神便以为我喜欢听这类故事?”
顾南风替她将酒杯重新斟满,问:“你不喜欢?”
她摇摇头,十分郑重地摇头,端起酒杯一口饮下,才道:“不喜欢,十分不喜欢。我其实并不喜欢听这种悲剧,人生在世,本就已经足够艰难,听那么多悲剧,无非是徒增烦恼。我之所以对上次那杯酒印象深刻,不过是因为,那是我听到的所有故事里,唯一一个悲剧。”
对于倾落来说本身做神仙的日子何其漫长,若是太多悲剧夹杂于其中,难免觉得分外难过,若是有很是伤情的事情,她可能宁愿将其忘掉。
生而苦短,及时行乐,喜欢就抢,她的一贯准则似乎从未改变过。
若说对待任何人,或者对于情分而言,她只有一个信念,互不亏欠即可,她最不喜欢欠人的。
神仙本就是生命无限,自是随心随性,便是下凡历劫经受七情六欲生老病死的考验,或是女神下凡取乐的例子也不少,只因为这一段露水情缘。
于神仙来说,不过是千万年的岁月里的一个微小的片段,神仙们并不会因此而凄苦哀怨或是沉浸其中,因为漫长的岁月之中,他们要遇见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
便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的例子也是有许多的,这样的故事都是个悲哀的故事,并不是讲的缠绵悱恻的爱情,神仙的故事讲的是‘求爱,求欢’,是‘如何让人爱我’,也不是‘爱了之后怎么办’。
通常,男女欢爱之后,良家女总是较之男子,更为迫切的有一个婚姻梦的,但是神女不是这般,神女只是为了风流,为了找一个人疼爱自己一下,‘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带任何附加条件,也不会为了谁牵绊束缚了自己,自然也是谈不上悲伤的。
说罢,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杯复一杯,直至酒瓶空空如也。
顾南风也未阻止她,见她喝完了,便又伸手在桌上抚过,霎时,出现好几个酒瓶,他道:“我也不喜欢悲剧,好在我此次带来的美酒着实不少,你可慢慢品来。”
两人未做它事,就这样,一个只顾闷头喝酒,一个耐心地讲着故事。
月上西楼,石桌上、地上皆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空酒瓶。
倾落醉眼迷离,双颊绯红,静静的地道:“没有了?”
顾南风看着她粉肌生汗、眼含秋水的样子,轻声笑道:“你醉了,落儿~”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不是叫她落神或者神君什么的,而是轻轻的唤她一声‘落儿’
“我没醉!”倾落豪放地摆了摆手。
顾南风意更深,果真是醉了,这么几十瓶酒下去,只怕那千杯不倒之人也承受不住。
倾落见顾南风没有回答,又有些急切地解释道:“我没醉!”
顾南风这才点了头:“嗯,你没醉。”
顾南风看着面前人,缓缓说道:“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公主终日郁郁寡欢,后来皇上赐婚,将她许配给丞相之子。公主日渐憔悴,在成婚那日跑去寺庙,想见那僧人最后一面,没想到连最后一眼都未见到……”
顾南风抬头看向远方,眼中虚无缥缈,神色空洞:“寺院的方丈告诉公主,僧人其实也早已思慕公主已久,可是他自小患不治之症,活不过十八岁的,为了不耽误公主的大好姻缘,才选择不去回应公主的情意……但是,听闻公主出嫁消息的那一日,僧人便去了……”
“他们至少曾心意相通,我以为,这不是个悲剧。”
“那什么算悲剧呢?欢欢喜喜成婚之日,被自己的新郎亲手抽了神骨,剜了心,夺了元神?敢问,南君上神,这样的事算不算悲剧?”一道男子动听如焦尾琴弦拨动的声音在黑暗中从后方传来,令顾南风不由得皱了眉头,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握住了衣袍。
菩提树后,有缥缈的影子随着风悄然飘荡而出。
九尾上神战景瑜那妖艳精致,甚至称得上得扎眼的容貌上,依旧染着一层淡淡的殷红的胭脂,愈发显得他容貌诡艳,一席华丽的金丝穿花翊翎锦缎暗黑内裳,外罩一件奢华秀丽的紫色满绣金线大丽菊的曳地长袍,身上一股子淡淡的香气。
“又不知道做出这等剜心抽骨下作事情的无耻之徒,又应当如何处置呢?……想必应当同样的让这无耻之徒体验一下剜心抽骨的痛楚吧~又何必客气呢~您说是吧,南君上神。”景瑜眼眸瞟向顾南风的身上,不由得冷哼一声。
顾南风不由得面色更沉了几分,“看来你已经恢复了!昔日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楚。”
景瑜又是一声冷哼,也不去看顾南风,只扬起衣袍护在倾落身后,又道:“那些下作的事情哪里能入得了本座的眼睛,本座行事作风想来要毒辣上百倍。”
“但是,这些事情是发生在本座心尖上最在乎的人身上,那便是无论如何,本座都是要将这等仇怨放在心上,绝不敢忘!”他话语之间一片阴寒之气,似乎要将这庭院都冻伤一层寒冰一般!
“若本座心尖的这抹朱砂痣被人伤了,那本座就让这世间的花永远不再盛开,万物都失去颜色,河流之中流尽六界的鲜血来祭奠,让所有的人都痛失爱侣、所有人都生不如死,流火遍布大陆,烽烟蔓延天下,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他眼神中空空洞洞地失去了焦距,似乎再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却又堆积满了浓浓的怨恨,与凛冽的杀气,眼角那朵丝丝分明的金蕊艳瓣的妖异彼岸花,似乎每一瓣都沾染了妖气一般,狰狞又诡惑,如同九幽地狱之中伸出的那些亡灵的怨气与枯骨。
他身上那番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的强佞气势,似乎要将世间全部冻结凝固一般。
但凡有人敢伤害与她,他定是要拼上性命,也会护得她一个周全,便是她闯了祸,也有他来担,总之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她一丝一毫。
顾南风几乎可以从他的眼睛读出来他想要说的话——黄泉碧落,我在地狱等你!
“顾南风,你别忘了,你欠落落的,本座可还没向你讨回来呢!”景瑜抱起倾落,缓缓转身回头,那薄唇之中轻轻吐出这几个字,配着他那原本就极其富有杀伐之意的语调,竟然将石桌上的酒壶酒杯全部震碎!
若令他失去心尖上这万般呵护的朱砂,令他一生寂寞,那他便遇神屠神,遇魔杀魔!
顾南风看着那一桌的碎瓷片,握着袍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据传,当年九尾上神景瑜一夜连闯北溟幽都九城十三州,直抵魔族魔皇宫,剑杀九位魔候,击毙魔族数位祭司长老,战火连天,万魔诛灭。
直到魔皇交出那个被剜心抽骨,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给他……他那原本清隽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妖异……
那一日,是魔族历史上最为血腥的一天……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竟是被他当枪匹马屠尽九城……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踏尽千魔震天下,万战征尘笑痴狂’。
这是当年对于九尾的评价,如今看来,他即便失去部分神魂,但依旧是睥睨天下的战神,想来也只有那失踪了万年的伽蓝神可与之匹敌……
千年前所造下的业障,看来终是要还回去的,逃不掉,躲不过,但似乎顾南风也没有想要躲避。
只是……他多希望一切全部由自己来承受,而她……多希望她永远像这般一样,永远不要回忆起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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