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

1

 他曾经是天下第一剑客,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未尝一败,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他和前任‘天下第一’剑客的对决,两人在山里打了三天三夜,没有人知道那场大战的具体经过,只知道最后是他从山里面走了出来。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挑战过任何人,当然也没有人敢主动挑战他,他没了对手,变得很是消沉,整日唉声叹气。在获得‘天下第一’这个称号仅大半年,他却突然宣布封剑退隐,当时整个武林炸开了锅,要知道这个叫吴欲的年轻人那年才24岁,声明正隆。顿时,各种猜测四起……

2

 时间能抹去一切,即使是‘天下第一’的盛名。当年的吴欲已经封剑五年,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舞起那柄威震天下的宝剑,不过手中的锄头他倒是使得很是麻利,他娶了妻,是某将军之女,后来本朝无力被外族击败,那将军因此获罪家道中落,她就嫁给了他,现在他的生活跟那些田间辛苦耕耘的农夫毫无区别。

 这日深夜,妻子醒来,却不见他,于是她起身去了灶屋,准备煮起宵夜等他回来吃。回到家,吴欲很激动,这天终于要来了,他忍辱负重这些年,朝鲜总算是将那补天丸上贡给了本朝皇帝,那个传说中能让人伤病全消的药丸。

 原来,当年他退隐并非因难逢敌手。其实那场大战,吴欲虽然击败对手并将之击落山崖,但他自己也身负重伤,竟然内力尽失,不能使剑,那此后半年,他托人秘密遍访名医,也无甚效果。最后,有位老和尚告诉他朝鲜皇室有名叫‘补天丸’的药,能起死回生,除人病痛,能够治愈他。吴欲思索良久,于是,便开始了计划退隐,一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让别人不知道他受伤的事实。二来可以暗中谋划‘补天丸’。

 他散尽家财,结识了一帮死士,并且有意娶了将军之女,借此为契机,用钱收买部分高官和皇帝身边的内侍,借机在皇帝周围散布‘补天丸’之奇效,本朝皇帝沉迷炼丹修仙之术定会要求朝鲜上贡这等神药,本以为很快就能收到朝鲜进贡‘补天丸’的消息,不曾想,这‘补天丸’乃朝鲜皇室至宝,朝鲜国王万分不舍,找各种借口推脱,加之本朝国力不振威信大不如前,此事竟然没了下文。吴欲心急如焚,无奈国家形势如此,他无能为力,只得耐心等待。这些年他在这辽东的小村里蛰伏,每日如同老农一般耕作田间,没想到竟然还恢复了几分功力,妻子也很贤惠,两人除了没有孩子倒也其乐融融。

 意外发生,某夜,吴欲醉酒,竟将自己欲得‘补天丸’的计划全盘托出,吓坏了妻子。酒醒的吴欲看见妻子跪在地上淡淡地说了句“夫君行此等大事,妾当全力助之。”吴欲知道瞒不住妻子,本欲杀她,心中毕竟不忍,叹了口气“你一妇人,如何能助我?”“夫君醉酒时,妾细细思量,得一计,能助君早日成事。”“什么!”“朝鲜不肯进贡那药,无非不惧我国国势。然辽国新君耶律洪,体弱多病,多方求医均无好转。如辽国得知朝鲜竟有此奇药……”“妙!”吴欲一拍大腿。“如此一来,辽国必会向朝鲜讨要,朝鲜惮于辽国,不敢留在自己手中。而又不敢明面上的罪我朝,定会尽快将此药送与本朝,对辽称此药早前已经送与我国,将此棘手麻烦丢给我朝…….”想到此处,他望向妻子,醉意朦胧的吴欲看着烛光里的妻子,妻子仍旧是那张美丽的脸,然而他却隐约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朝夕相处的女人。妻子起身“妾去为夫君热些饭菜,夫君醉酒,未曾吃什么东西。”吴欲点点头,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妻子本出于大户人家,有些见识计谋也属正常……

 后面的几个月,吴欲白天仍是那个田间耕种的农夫,夜里则成了指挥死士的头目,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情形也在朝着预定的谋划发展。那次事件后,每次妻子深夜醒来不见夫君,她都会起身为他煮上一份夜宵。吴欲回家,见到妻子忙得满头大汗,他总会抚摸着她的手掌“幸苦你了。”妻子双颊绯红,低头不语。

 黄天不负,这天来了。吴欲接到消息,‘补天丸’已经进入辽东,明夜就会到预定的地方。

3

 官道,天色渐晚,负责押运贡品的是朝鲜的三王子和本朝的将军。贡品虽入本国,将军也不敢大意,提议休整,天亮方行。王子暗中思量‘父王虽然交待一定要尽快将此物送到天朝皇帝手中,但此刻天色已晚,即使是官道上也恐生变化,辽东一代,自历战乱,盗匪丛生,自己还是小心为好,况且人疲马乏,也需要休整。’也同意了将军的提议,一行人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下。客栈是在官道附近,这家客栈在这里也算出名,毕竟这里官方的落脚点也就此一家,而且此地离驿站也近,如果遇到意外,可就近求援。

 吃饭后,安排好各种护卫事宜,已经是深夜。将军拱了拱手”王子早些休息,明天还要一早赶路。”“将军辛苦。”贡品放在王子的屋里,门外也有众侍卫把守,一切妥当。将军望着天上的明月,皎白如玉,心中有些莫名不安,总觉有事发生。“大家打起精神,千万不能出意外。”语罢,他还是不放心,亲自拿了椅子守在王子门口。

 四更,温度骤降,寒意袭身,意外亦随之而来,客栈遭到袭击,将军早有准备,毫无慌乱。“请王子安坐屋中。大家不要慌,守好贡品,不要离开。”客栈开始着火,贼人的攻击很猛烈,他们的外围防线失守了,而且火势也越来越大。将军大喊“大家坚持住,援军很快就到。”虽然贼人攻势很猛,但是一时半刻还真打不进来。果然,一刻钟不到一伙官差就杀了进来,见援军到来,将军来不及多做思考,让他们护着王子和贡品离开火场,两队约好客栈前面的茶铺汇合……

 总算打退了贼人,将军和余下众人连忙赶到茶铺,天已经大亮,见王子一行人还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大叫一声“不好!”连忙摇醒众人“贡品呢?贡品呢?那伙差人呢?”醒来众人迷迷糊糊,哪里还知贡品去向……

 山中某处,假扮官兵劫走贡品的正是吴欲一伙,吴欲深知强攻强夺贡品风险过大容易失败,所以他们先是扮作贼人攻打客栈,接着看时机成熟在派出假官差营救,然后到了茶铺利用早准备好的茶水迷倒众人劫走贡品。其实细想,官差哪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收到消息赶到现场,只是当时情势紧张,将军没想明白,当然,这伙人既为死士,现场也就不会留下活口,让官府查到吴欲身上。按照事先约定,他拿走装着药丸的锦盒,财物留与众人,换了衣裳,就急忙往家赶。

 回到家中,妻子不在,估计是上街买东西去了。忙了一夜,他是既饿又累,匆匆吃了些妻子给他热在锅里的饭菜,觉得困倦不已,将锦盒揣在胸前,便躺下休息。醒来之时,已是黄昏,他唤了两声,没有回答。一摸怀中‘糟糕~’锦盒不见了!

4

 吴欲气急,砸烂了房里所有能砸烂的东西。妻子回来见此情形,眼中虽然诧异,但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收拾砸烂的东西。“你这么久去哪里了?”“回娘家一趟,送些东西回去。”“东西?”“不过是些锦布之类的。”“哈哈哈哈哈~锦布!”吴欲狂笑,突然抽出宝剑向妻子砍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短剑从妻子袖中飞出挡下了吴欲的攻击。“夫君为何如此?”“你下药迷倒我,拿走锦盒,你该死!”“夫君为何怀疑妾身?迷药也可能是妾出去之时外人所下。”“偷药此事只有你我知晓!”妻子微微一笑,收起短剑“妾自认老实本分,夫君怎会怀疑妾身?”他放下手中剑,冷笑“我向来注意,从未有过喝醉乱言的习惯,那次竟然会因醉酒将此等天大秘密说出来,奇怪!你一妇道人家,长居家中,辽国皇子体弱之事你是如何得知,奇怪!我每次外出归来,你做饭大多满头大汗,我故意安慰抚你手掌,却发现虎口老茧,奇怪!以前只是怀疑,但今日锦盒失踪,细细想来,必是你这妇人暗中作怪,有人给你出谋划策,你给我下药,还有你偷偷练剑,快说!锦盒在何处?”妻子看着愤怒的吴欲,眼里闪过一丝狡猾“酒后误事,再精明之人也在所难免;天下大事,乃家中兄弟言及;至于剑术,妾乃军人之后,会些剑术,没什么大不了吧,夫君。”吴欲暴怒,一剑砍断桌子“还在狡辩~”他举剑指着妻子,妻子没有再做防御,跪倒在地,面色如常“夫君,今日之事,妾身不由己,不想再做辩解,只求一死。”吴欲知她无反抗之心,一把将剑扔在地上“那你为何还要回来!”“妾是你妻子,你未曾休我,妾当归。”“哈哈哈哈哈哈~”吴欲大笑,但却不知笑在何处。

 “咳~咳~”门外忽然传来连续不断的咳嗽声,“谁?”吴欲捡起剑朝门大声喝道。进来的是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骨瘦如柴,不过从眼神到还能看出那股子精气。看着此人,觉得有些熟悉面孔,登时心中一惊,大骇“你,你不是死了么?”年轻人缓了口气“对,我被你杀死,所以我找你来了。”吴欲稳了稳心神,他不信鬼神之说,拿剑用尽所有力气刺向年轻人大喊“就算你是鬼,我今日也要再杀你一次。”“不要~”妻子突然哭喊出来。吴欲听到,然而收剑已经来不及,眼看就要刺中那人,那人却以常人看不到的速度伸出两指,在离胸口一公分处夹住了吴欲的剑,他手指微微一转,吴欲感觉手掌发麻,剑脱手掉在地上,行云流水,举重若轻。可能还是使力过度,那人的脸有些潮红,他又开始了不停地咳嗽,妻子连忙找了点水给他,他从怀中掏出药服下这才止住。妻子的行为让吴欲有些发蒙“你们认识?”“何止认识,你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妹妹。”吴欲明白了过来,妻子盗‘补天丸’定是为了此人“难怪,你当年竟然未死。”妻子找了凳子让年轻人坐着,年轻人叹了口气,摆手让妹子回避“那日我被你击落山崖,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想上天恩德,我大难不死被采药的农夫救下,不过跟你一样,落得个一身是病。”“你们是多久开始谋划的?”“从你开始寻医问药之时,当时你暗中寻医,虽然隐秘,但家母乃医学世家,在江湖上关系颇深,知你受伤也颇重,我们就托大和尚悟空禅师对你道出‘补天丸’的事情,这算是整个事情的开端。”“你们既然如此了得,为何不自行谋划,偏要来诳我。”“父亲因战获罪,家道中落,自知力量不足。”“是啊~,让我娶了你家妹子,在我谋划遇阻之时给我下药,假意让我道出实情,其实则是为我谋划动辽之策,让计划进行,你们端的好计策!”年轻人点点头“没错,我的身体等不了那么久,得尽早寻得那药。”“那药现在何处?”年轻人从怀中掏出锦盒“在我身上。”“你还未服下?”“此药奇特,需得一药引,方能有效。”“什么?”“剑客心。”吴欲淡然一笑“天下剑客千万,为何是我?”“武林中有剑客心的只有你我二人,其余皆无此境界。”“我早已不是什么剑客,我只是一介农夫。”“然你剑客之心未死,我亦然!咳~咳~!”年轻人有些激动,咳了几声。吴欲叹气“知为何我不杀你妹?”“虽然你功力恢复了两三成,能击败家妹,但你不忍。”“对,我不忍,一个没有杀人之心的剑客,还能有剑客心么?”说着他又从地上捡起宝剑“跟当年一样,还是决斗罢!”“我手中无剑。”“哈哈哈哈,可笑,一个手中无剑,一个心中无剑。罢了,今日我便成全你那剑客心,你动手吧!”吴欲闭上眼睛,等着那人取自己性命,半晌,不见动静,待吴欲睁开眼睛,年轻人已走。

 “你~!”

 “药引我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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