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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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城矿医院的3病区,是干部病房,住院的病人并非都是干部,大多是一些家庭条件好的慢性病人,在这儿长期疗养。科室里一个主任,三个医生,暂时没有实习生。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个子中等,身材匀称,没有象一般这个年龄段妇女大多身体发福的雍肿样。她梳着精致的长发辫,整齐地盘在脑后,面部皮肤保养的很好,即没斑也没皱纹,戴一副细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优雅精干而又不失亲切。她把王荣、程梅和张莉带到医生办公室,给一个医生分配了一个学生,又对他们三个说:“咱们这个科室平常不太忙,你们有空就多看会书。等以后参加工作了,想学习,不一定就有时间,有机会,有不懂的就问带教老师。”停了下又接着说:“如果老师不在,可以直接问我,我就在护士办公室隔壁的小办公室,上班时间我都在。”说完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到3病区的第二周,学校把考试成绩单寄到了医院。四门临床课,全年级全部通过的人数占四分之一,其中就有刘强和丁宏强。王荣过了三门课,程梅和张莉都过了两门,丁磊过了三门,刘世军只过了一门。
每次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几天,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压力太大了,即要实习,又要复习补考的科目。这个周末,王荣又收到高元尚的来信,询问她考试成绩。以前高元尚也给她写过几封信,问她在医院的实习情况。王荣每次都礼貌客气地回信,这次,她回信写了很够,主要就是对考试成绩的不满意,及对补考的担忧,又为毕业后的出路发愁。整封信从头至尾都是发牢骚。程梅也不再是一到周末只要丁辉一回杜城就跟他出去玩。从此他们几个除了买东西才出去,只要有空余的时间,基本都呆在科室里看书。
高元尚收到王荣的信后,并没有急着给她回信,直接跑到书店给她买了几本考试的复习资料,把信夹在书里给她寄过去。他告诉王荣,已经过去的,就别再想了,想再多也没用。离毕业还有大半年时间,想也是白想,最主要的是现在,利用空余时间把元月份要补考的课本好好复习。看着王荣收到的包裹,张莉和程梅都很羨慕,王荣却感到俩人有差距,根本不靠普。如果在一块实习的同校的俩男生成绩稍好一些,她倒愿意跟他们谈对象。只可惜,一个不是怎么好,另一个比自已还差。
国庆放假期间,五个人都没有回家,留在医院复习功课。元月份考试报名己经开始了,他们派丁磊回古城替大家报名。每门课报名费是24元钱,每个人给丁磊的钱都多了10元钱,丁磊推辞不要,但拗不过大家的坚持也就收下了。同学的感情都是真诚的,虽然丁磊也是捎带着为大家服务,但也为每个人节省了时间,给他补偿些路费是应该的。王荣他们三个已经到了内8病区,是心脑血管病科,这是他们在内科实习的最后一个科室。因为是国庆放假,好多学生都回家了,实习生很少,他们三个人一人跟了一个带教老师。三个人每晚不管值不值夜班,都去科室看书,另俩男生也在他们实习的科室里看书。
这天晚上,张莉的带教老师王医生值班,张莉比王荣和程梅稍早些去了科室,去8病区所有的病房转了一圈,也没什么事,程梅和王荣也来了,三个人也不多话,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看书。一会儿王医生来了,她是个刚过三十的漂亮女医生。看见他们三个每人抱着本厚书苦读,开玩笑地说:“准备考研呀,这么用功,放假也不让自己轻松一下。”三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见他们不作声,王医生又接着说:“我真羨慕你们,可以自已支配的时间很多,象我现在,就是想玩,也没时间,得经常加班。”看着三个人依旧平静地翻书,她问了句,“你们是自考的吗?”三个人同时点头称是。说话间,王医生己拿出了自已要写的病历。边整理东西边说:“怪不得,你们一来我就感到与別的学校的学生不一样,你们都是主动学习,干什么都认真。这点我从张莉写的病程记录就能看出。好好学吧,现在辛苦些,以后就轻松了。真希望今晚别出什么事,咱们都不受打扰。”接着几个人都埋头干起各自的事。办公室里静的跟没人一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推开办公室的门,快步走到王医生跟前,焦急地说:“医生,快看看6床病人吧!”
王医生边往外走边说“你们三个也过去。”6床病人是王荣的带教老师主管的,值夜班时每个科室只有一个医生,所有住院病人的紧急情况都的处理。刚才家属进来时王荣就感到情况不妙,病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性,有严重的心脏病。都抢救过好几次了,前几天带教老师都给下了病危通知。今天早上老师都给家属说让他们出院回家准备后事呢。几个人来到6床病人跟前,病人的情况确实不妙,眼睛瞪着,乌青的嘴唇抖着说不出话,王医生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听诊器在病人胸口听了听,就吩咐值班护士给病人吸上氧气,又给他们三人分配了工作:张莉做胸外心脏按压,王荣量血压,程梅测脉搏,自已到护士办公室帮护士吸药。王医生拿了个吸了药液的5ml注射器直接从病人的输液器的接口处把急救药打入了病人的静脉里。然后把病人家属叫到病房外的过道低声说:“人快不行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家属急切地说:“医生你想想办法吧,前几次都活过来了。”“这次跟以前不一样,现在几乎没有心跳,我尽力吧。”王医生说完又进了病房。王荣和程梅赶忙走到王医生跟前,俩人各自在一个纸片上画了个“o”。王医生看了看他俩手中的纸片,把手搭在病人手腕上摸了摸,又翻开病人两侧的眼皮看了看,就让张莉停止胸外按压。随后解开病人上衣扣子,用手指在病人胸上轻轻划着,示意他们三个过来。三个人围上来,顺着王医生手指的地方,病人皮肤上隐约出现了淡紫色的斑纹。看到这,三个人明白了,到了这一步,做什么都是徒劳的。王医生走到门外,看着家属焦虑的眼神,她无奈地摇摇头,即便不说一句话,家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王医生正忙着在6床病人的病历上写着抢救经过和死亡记录。三个学生都不看书了,在讨论病人的病情。这是他们实习以来第一次面对死亡病人。见王医生闲下来,张莉问她:“王老师,刚才我的动作正确不?”王医生说:“部位和动作都很标准,病情危急到那个程度,谁都没办法,我们尽到自已的责任就行。你们是见的少,以后见的多了就习惯了。”这时刚才那个家属进来对王医生说:“晚上住院部不给办出院手续,让等到明早上班,这咋办?”王医生想了想说:“你们先把人带回去,改天再来办手续,费用就给你们算到今天。”家属表示同意,随后招乎着俩个中年男人用担架把已经死去的病人往外抬,她手里还举着输液瓶,只不过针头已经固定在“病人”的衣袖上。王荣一直目送着他们下了楼梯远去。
元旦过后,王荣他们三个正在儿科实习,再过十来天就要参加考试了。五个人都参加补考,都感到紧张,说不出的那种紧张,做饭也简单了,中午和晚上基本都吃烩菜和馒头,早饭大多买块饼了事。别的宿舍的学生觉得他们很奇怪,当得知他们马上要考试时才恍然大悟,不由自主地感恺道:自考难啊,考生真不容易。但是他们五个人还是照常跟带教老师上班,都把老师分配的工作做的很完整,只是抓紧一切空余时间来复习。
2
其它实习点要参加补考的同学也都忙碌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补考。有的同学考前一周就回到了古城。这些早回来的同学有的直接到学校找比自已低一届的老乡,有的则到古城的实习点找关系要好的同学,白天各自复习,晚上俩人挤一张床上休息。好在是大冬天,挤在一起还觉得暖和。大家即害怕考试又盼着考试赶快到来。考试的前一天,在学校领准考证时,大家免不了要三三俩俩聊一聊各自实习的趣事,毕竟半年没见面了。王荣跟张莉、程梅在学校对面的,旅社找了个三人间住下。躺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就翻看带的书,其实现在看书也只是起个心里作用。
早上7点多,考点门口已聚了一大堆人。有几个卖早点的摊位停在拥挤的人群中。王荣他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在铺了报纸的地上,这会他们可不想碰见熟人,得赶快让自己的心情安静下来。不远处一位不知那个学校的老师还在给学生讲一些考试应注意的细节问题。
十一点半上午的考试就结束了,王荣交了卷就在校门口等程梅和张莉。这时她看见何慧就叫住她问考的怎么样,何慧摇摇头说:“不行,没复习好,你呢?”王荣说自己也不知道。何慧又对王荣说:“昨天领准考证时,你没拿实习鉴定表,好象就剩你们在杜城实习的人没领,你快去领吧,我下午还要去另一个考点考试,不多说了,我走了。”说完急忙向路边走去。等到了程梅和张莉,王荣说了领表的事,她让程梅和张莉先回旅社准备第二天的考试,自己把表格一领,就直接回杜城了。
学校办公室里,王荣准备领了表就赶紧走,她一年级的班主任叫住她,问了她这次考试情况,还剩下几门课。王荣一一做了回答。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姓黄,她看着王荣说:“一年级的成绩都不错,二年级咋每学期都有补考的,是不是到城里光想着玩了?”王荣轻轻地摇摇头,设说什么。黄老师见她不说话,又接着说:“要加把劲呀,再有半年就毕业了,有个毕业证,工作也好找。”王荣两手捏着几张表对黄老师说:“老师,我知道了,谢谢你。”然后跟老师道别。
走在校园的路上,王荣想去看看高元尚。高元尚还住在原来的宿舍,这会儿宿舍只有一个人,他告诉王荣,高元尚上的是早班,现在应该快回来了,让她等一下。原来住八个人的宿舍,现在住四个人,显的有点空,王荣坐在高元尚的床边,翻看他床头的书。不一会儿,高元尚回来了,看见王荣高兴地说:“你来的真巧,下午不上班,咱们上城墙去玩。”王荣忙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今天还要赶回去呢!”见她说这话,高元尚赶紧说:“那吃饭去吧,咱们边吃边说,两不误。”俩人在饭堂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吃着饭高元尚问王荣毕业后的打算,王荣说自己也不知道,毕业也就失业了。高元尚安慰她说:“不用担心,我毕业肯定能分到我们县医院,到时让我姑妈给领导说说,让你也进去。”王荣问“这能行吗?”高元尚说“肯定行,我姑妈都把好几个人安排进去了。”王荣停下筷子看着他说:“要真行,我可的加把劲了,最其码不能给塾人丢脸。”高元尚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吃完饭王荣急着要走,高元尚从饭堂的柜台上买了两桶饮料,给她装包里。王荣在校门口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车开后,王荣回头看去,高元尚还站在公交站牌下没走,象是在思考什么问题。王荣赶紧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一到杜城,王荣就回宿舍睡了一觉,这一觉睡的时间可真长,等她醒来,天已完全黑了。这才觉得肚子饿了,就在楼下商店买了两包方便面,去隔壁宿舍倒了些开水泡着吃了。坐在床上翻开书,又看不进去,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她拿出实习鉴定表准备给那俩男生送过去。丁磊已经回来了,刘世军明天还要考试没回来。他俩互相问了考试的情况,都抱着己经考完了,就不再去想它,只要考过六十分就行的态度。
医院这俩天也准备给实习生放假,好多学生都提前回家了。丁辉也放寒假了,有时就到医院里来找程梅。二十五号下午,大家都不去医院了,准备第二天就回家。丁辉过来给程梅帮忙收拾东西。看见丁辉,王荣就想起了高元尚,也不知他放假了设,过舂节回不回家,又一想,真是,谁春节不回家呀。实习生放假后,宿舍楼里清静了许多。
3
何慧在回浙江的火车上碰到了一个在石家庄上学的老乡石林,他学的是机械工程设计。再一细问,他也是温州市的,俩家也离的不远。一路上,他们说着各自学校的新鲜事,倒也不觉得路远时间难打发。到了温州火车站。石林一再说他过年要去何慧家玩,何慧只当是石林的一句客气话。谁料石林正月初七就打电话说要来她家。何慧忙给父母讲了她认识石林的经过。何慧父母在温州市做的是糖果批发生意,听了女儿的叙说,都表示欢迎石林来家里做客。
何慧家里,石林礼貌得体的言谈让大家都喜欢上了他。特别是何慧的弟弟何强,他似乎跟石林有说不完的话。何强今年上高二,马上要分科了,他还拿不定主意报那个科。石林告诉他即要考虑爱好,还要考虑特长,这样高考才有把握。石林家也是经商的,做的是纽扣批发生意。他跟何爸爸讲自家做生意上的一些事,跟何妈妈讲自已父母白天都忙于生意,两顿饭都凑合着吃,晚上回家却吃的很丰盛。他妈害怕发胖,每晚睡觉前都要在跑步机上锻炼半小时。吃饭时,何爸爸问石林能喝酒不?让他陪自已喝两杯。石林摇头说不会,何爸爸也不勉强,自个喝起来。石林不时地给何爸爸的杯里添上些酒。
饭后,大家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何爸爸问石林家做生意多久了,主要客户都是那的。何妈妈问石林家在那住,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石林都一一做了回答。何强想说什么根本插不上嘴。何慧似乎对石林不是太感兴趣,她见妈妈老是问人家一些家庭问题,心想着自已跟人家刚认识,又不是交往了很久的男朋友,这么问,象是给自已相亲一样。她一个劲地给妈妈使眼色阻止她。而何妈妈假装没看见,照样问这问那。石林很有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下午,石林跟他们道別时,何强主动提出送他回家。石林推辞说路不是很远,坐车也方便,何强说反正也设事,就当出去溜达溜达。何爸爸问他知道路不,他爽快地说“知道、知道,他们家小区门口两家商店我都送过货。”何爸爸把车钥匙递给何强,叮嘱了几句让路上注意安全。何强连声答应着。何妈妈对石林说让他以后有空就来家里玩,并把一袋水果糖往他手中递。石林礼貌客气地答应着,却推着何妈妈递给自已的袋子。何强见状就接过妈妈手中的袋子,跟石林俩人先后出了门。
何强开车很稳,他年龄不大,却有一年的驾龄了,半年前刚考到证。他问石林学车了没有,石林说还没有,他准备等实习完再去学。何强又问他英语学的怎么样,石林说还行,他准备工作前把英语八级一考,以后工作上有好多设备都是进口的,外文资料也多,所以对外语要求高。何强提出让他下个假期帮自已补补英语,石林高兴地答应了。在城里一个小区门口,何强停稳了车,他从车窗里把那袋糖塞到己下车的石林怀中,对他说:“别忘了咱们下个假期的约定。”石林笑着对他说:“不会的,不会的。”然后看着何强倒车,转弯,开着车远去,他才进了小区的大门。
晚饭后,何慧父母坐在床上唠叨了半晚上,话题都是围绕着石林的。他们觉得女儿大了,该为她的婚事考虑了。他俩都很满意石林,希望他做女儿的男朋友。何妈妈到底是女人,心细,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何爸爸就没那么啰嗦,他只一个想法:人不错,脑子聪明,以后就是没有中意的工作,做生意也是个好苗子。
第二天,何慧帮妈妈做饭时,妈妈不停地说谁家的儿子订婚了,谁家的女儿找的男朋友是干什么的。说的都是他们院子的,多数人何慧也认识。何慧知道妈妈的意思,就故意跟她打马虎眼,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妈妈干脆直接问她“你到底有没有谈男朋友?”何慧不想过早地告诉家里她和张延的事,所以不接妈妈的话。见她没反应,妈妈就说:“我和你爸都希望你以后不要离家太远,就在本市找对象。”何慧想了想说“等我毕业再说这事吧。”妈妈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说:“你可别找外地的啊。”何慧摇着妈妈的胳膊说:“知道,知道。我去叫他们吃饭。”没等妈妈说话,她人已走出了厨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