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千婉醒来时,外面已经是薄暮时分了,想必是侍女们见她睡得香,未敢打扰将她叫醒。宫千婉下床,步至殿门外时,一阵簌簌凉风吹进,撩动伊人衣袂。
她张开手掌,手心是方才梦中冒出的汗,湿漉漉的,她想不明白为何会做那样一个梦,梦中的女子她似乎很熟悉,却又看不清她的脸,而那个男子又是谁,而梦中自己心中又为何会升起一阵莫名的哀伤,他们与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
“……”宫千婉摇了摇头,浅笑自嘲,心想,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又能有怎样的深意呢。
这时,便见画月带着另外两个侍女远远走过来,待走近时,宫千婉才发觉那两个侍女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面孔也是陌生。
“见了公主还不给公主行礼?”方步至殿内,画月便厉声对身后那两个侍女说道。
“奴婢阿朱、阿碧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那两个稚气未脱的侍女听到画月的话,立即将放在宫千婉身上的目光收回来,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朝宫千婉行礼。
这番突如其来的情景倒是让宫千婉有些迷糊,问一边正一脸严肃状的画月道:“画月,这是……?”
“她们是新入宫的侍女,担心公主身体,王后娘娘便命那管事的嬷嬷挑了两个来凝竹殿一同伺候公主。”画月解释道,然后看向地上那两个侍女时,又恢复严肃的表情,颇有管事的气势,道:“你们还不给公主说你们的名字?”
“……”那两个小侍女正欲开口时,宫千婉却是对画月笑道:“她们方才已经说了。”
然后吩咐她们起身,眼里带着繁星闪烁般的笑意,看着那两个侍女道:“阿朱和阿碧,对吗?”
那两侍女点点头,宫千婉呡着唇思考了一会儿,浅笑道:“我为你二人另取一个名字可好?”
“朱、碧两字与珠联璧合谐音,那便借瑜、瑾二字,叫连瑜、和瑾吧。”宫千婉用指尖指道。
那两侍女愣愣地听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画月在一旁提醒道:“公主替你们取名,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还不快叩谢公主?”
“叩谢便免了,从今日起你俩便是凝竹殿的人了……”宫千婉浅笑着拉起连瑜、和瑾的手,交代道,却突然脸色闪过一丝异样,但瞬间便隐了起来,继续道:“只需一心为凝竹殿着想便好。”
“映雪,便由你带连瑜、合瑾去住处吧。”宫千婉交代另一个侍女道,便转身回内殿中,她方睡醒,如今还未梳洗,稍后还需去往燕宫主殿见燕君,便唤画月为其梳妆。
宫千婉坐在镜前,方才的笑意消失,问画月:“连瑜、和瑾是母后挑选的吗?”
“是王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去挑的,挑了两个看着聪明伶俐的,不料全是呆愣子,礼仪也全然不知,嬷嬷说公主若不满意,便再安排几个过来……”
宫千婉并未理会画月后面的话,继续问:“此次新入宫的侍女共有几人?”
“共七十人,已分配到各个殿中去了。”画月猜不透宫千婉的心思,但见其少有的严肃神情,便知有事,于是一一禀明。
“揽光殿也分配了吗?”宫千婉追问。
“因大王尚在休养中,担心新来的侍女粗心马虎,揽光殿便未增派人手。”
“……那便好!”宫千婉松了口气,然后垂坐在榻上。
“公主,可是出什么事了?”画月见宫千婉这副模样,也不由担心起来,难道哪里有问题吗?
“无甚么大事,不过也是担心她们初来乍到,不懂得如何伺候,惊扰了父王。”宫千婉牵起嘴角的笑意:“未想母后心细,想得周全,我此番不过又是多虑了。”
在听到揽光殿未加派侍女人手时,宫千婉的确松了口气,但却有她更在意的事情。
直觉告诉她,这批入宫的侍女不对,有问题。方才,她远远看到画月领着连瑜、和瑾穿过廊道,朝凝竹殿走来时,她便看着奇怪,却一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如今再回想起她们离去的背影,宫千婉脑中的猜想便被证实了:入选的侍女被换了,换成了一个个身怀武功的刺客。
宫千婉偷偷学过半年剑术,虽因后来被王后发现而未有所成,但却看了不少书籍,对练武之人的特征也有所了解。
最初让她觉得不对的地方,便是连瑜、和瑾的眼神,在穿越廊道时,她们两人皆垂首专注着跟在画月身后,步伐整齐一致,即使廊道两侧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美景,加之她们皆是第一次来,但二人却一路未曾侧目,眼眸都未转一下,反而目光平静如深潭湖水,这看似是训练得无可挑剔的侍女,但……
但当二人见到自己时,却是一脸平常少女的呆滞,不懂礼仪,每一个步都需画月在一旁督促才意识到怎么做,这却正是那些未曾受过教导的新人的模样,如同画月最初来时的那样。
她们担心露出破绽,于是伪装成什么都不懂,但却未料千金之躯的公主竟练过剑术,所以她们的掩饰恰恰是最大的破绽。
而当宫千婉握她们的手时,宫千婉注意到她们袖中的手臂僵着,这是警惕的意味,而她们的手掌长着茧子,也许手掌上的茧是因她们入宫前在家中做家务所起,但她们食指与拇指内侧的茧却无法解释,因为这是经常练习箭术的人才会有的,还有最适合刺杀的匕首,练久了亦会使拇指内侧脱皮生茧。
那茧只有薄薄一层,但因宫千婉平日极少摸触人手,而自身玉手本就纤嫩,所以才注意到其中异样。
但,又是谁要安排刺客散布在燕宫各个殿中呢?
宫千婉眼神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铜镜,似欲将那面镜子看穿,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她的三皇兄,宫千澜!
虽然只是猜测,但宫千婉越往深处想便越是证实了它:意图更换选先选定的侍女,本就是桩难事,而安排这七十个刺客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燕宫中,更是难上加难,若不是在燕宫内部有接应与掩护的人,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实行。而如今燕君卧病在床,燕宫中的守卫则更加严密,连少将军萧朔也受命添派士兵在宫门巡逻,那些侍女又是如何避过检查进宫的?
“……萧朔!”宫千婉一惊,心黯然沉了下来。对啊,萧朔,他如今是宫千澜的部下,他只怕也是知道这个计划,而且是幕后推手之一。
而这一想,二皇夺嫡这一事,便又浮现出来,宫千婉想到了站在宫千澜一边的左相姜籍,还有目前隐匿在鼎风客栈的辰国使臣。
姜籍、辰使、鼎风客栈……所有的线索在脑中串连成一条线:而巧的是,此次在民间招选侍女正是由宫千婉的一个朋友,姜籍之侄姜符执行的,五个月前他们一干人在姜宅赏梨花,便是为他饯行。
侍女由姜符挑选而出,作为他的叔父,姜籍若想从中偷梁换柱不过小事一桩,而更换的侍女只怕是辰使那间客栈的白衣蒙面女子,包括客栈的小二、掌柜,他们的真实身份都是辰国训练精良的刺客。
宫千婉的心愈来愈紧,似被人用手揪住一般,透不过气来。梳洗完毕,宫千婉脚步沉重而急促地往主殿方向走去,画月抱着那幅出水芙蓉的画卷跟在后头。
期间,初秋的凉风迎面袭来,廊外的翠竹与荷叶随风摇曳不定。果真山雨欲来风满楼,在暗处,已有东西在不断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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