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网店有上新，让我帮他找几位试衣模特。正好，我手头上没有其他的活，就爽快地答应了。

按照工作惯例，在几个微信群里发布了模特招聘要求，薪酬信息，一小时不到，邮箱的信息提示就足足超过了百条。

在邮箱那一堆信息里，我第一次见到她。最后一次见到她，也是在那堆信息里。

说实话，她的脸并不出众，甚至有P图的痕迹。眼睛大大的，很好看，但下一秒就发现，左右瞳仁大小不一，下巴尖尖的，面部线条很完美，但放大点，身后的窗帘线却变得弯曲起来，磨皮依然不能把鼻梁两侧灰色雀斑彻底磨没。哪怕不是专业的美图者也能一眼看破这些的拙劣P图伎俩。翻看她的履历，车展、主题会展、各类不知名的相亲节目，的确是是十八线小模特该有的样子。个人介绍只有一句话：我会好好做的，拍的不好，不收钱。很实在。“实在”只是我的推测，毕竟她的照片修的如此“努力”却拙劣，让我想起了，我刚来到北京时的张扬放肆却不自信的模样。

于是，假借被“实在”打动的名义，我在通讯录里记下了她的名字——吴燕，真是人如其名，特别实在

拍摄当天，是在郊外的花园，因为助理前天晚上突发高烧，我只有一人做两人活，一大早就忙着搬运道具和衣服，中间路途中又遭遇堵车，等到达花园时已是上午10点。

匆匆付钱下车，看到花坛处坐着一个菇凉正对着手机咕噜咕噜狂喝水，入冬的太阳，如绣花枕头一样，中看不中用。即使临近晌午，也依旧能感受些许寒气。但她似乎对此并未察觉，穿着一件薄薄的卫衣，一手撑着自拍杆，一手提着矿泉水瓶只顾往嘴里灌，不远处的花坛角落早已堆积着四五个空的矿泉水瓶子。走近了才看清楚她的模样。短下巴，圆脸盘，小小的眼睛一笑就眯成一条线，仿佛随时都可以消失。塌塌的鼻梁两侧留着几颗雀斑，反而显得灵动可爱，或许是我主观的审美视角，这些拆开看并不出众甚至难看的五官汇集在同一张脸上时，却产生了另类美的奇妙效果。

我与她打招呼，她抬头看了看我，向我指了指手机屏幕，然后又回头与手机那头的人说着再见，过了三分钟后，她才如释重负般起身，捡起地上的空瓶子向我走来。

“都是你喝的？”我看着她手里的空瓶子，有些好奇

“对！我半天可以喝掉2.5L水，你知道2.5L是多少吗，那就相当于半桶桶装水那么多啊，关键是我能一口气喝完。。。”

“不怕喝死啊”

“直播嘛，赚钱”她不好意思的歪歪头，顿了顿小声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吴燕，是今天的模特”

“恩，我知道。不过你这样直播有人会看？”

“有！我房间上线人数达200人，比公交车上的人还多啊”说道这的时候，她有些兴奋，但很快又降低音量问道“我是吴燕，你是今天的摄影师？”

“是的。喝个水就有200人看，挺厉害嘛”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如此形象的描述量词，我觉得有些好笑，敷衍了一句，就没有理会了。

网店上新的宣传照拍摄，流程大多相似。我负责拍摄，另外一人负责化妆，其余人拿拿挡光板，整理整理场地，大部分时候，一堆人围坐在一处，懒洋洋的看看别人拍摄看看自己手机。而模特则换上网店衣服，做好妆发，在镜头前简单的摆几个造型，不用太多的表情变化。

但吴菊没有，短短十分钟的快闪时间里，她能搭配不同的神情，摆出上十种不同的造型，借着现场的道具，周围的摆设，一场普普通通的拍摄硬生生的被她凹出正在拍大片的即视感。

拍完一套衣服的组图，吴菊跑过来问我：“怎么样？怎么样？我拍的如何，有没有需要重拍的地方”，然后凑到电脑前看照片。翻着翻着，突然，她抬起头来认真的说，下次拍的时候，能留我一张全脸的吗？发我邮箱就好。来不及等我回答，她就被叫去试衣服，走的时候，她喊了一句”一定要给我留张全脸的，一定啊“。就向另一头的化妆师跑去。

拍摄不过二十分钟，但造型却要花1个小时，来来回回几套衣服拍摄结束后，夕阳已经靠在了树梢。

等到道具、服装都整理装车时，我说我已经把你要的照片发到你邮箱了

“真的啊！”她很欢喜，立马打开手机邮箱查看。我第一次觉得我拍的片子还是有点作用，毕竟大部分时候，只要付完了薪酬，没人在意片子拍的是什么，哪怕拍成牛鬼蛇神呢。

这样想的时候，旁边的吴燕开口了：快到饭点了，这样吧，我们一起吃个饭，附件有家海鲜自助，还不错，我请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第一个为我拍片的摄影师，还是全脸”

我摆摆手“我拍的是衣服 ”然后想了想又说道“恰好拍了你的脸”

“但是你不是也拍了吗，迄今为止，没有摄影师愿意找我拍片，你是第一个，说到底，不是你给我这份工作吗？我领了报酬，自然要表达一下谢意”

“那是。。。”没等我回答，吴菊打断我“放心！早上喝的那几升矿泉水挣了几百块，付得起饭费”伸手拦了俩出租，把我拉上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