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岁,感恩我是我

写在前面:

去年生日文的标题是“懂得虚无学会爱”,我觉得我把自己坑了。才22岁的年纪,一下子把思想觉悟定得那么高,以后无论再写啥都觉得自己退步了🤦‍♀️。所以今年还是决定恢复自己插科打诨怼天怼地的行文风格,庆祝自己进入人生新阶段后的第一个生日。


1.

我这23年是在各种质疑声中走过来的,因为我爸妈是中国社会里同龄人中的“异类”。这令我非常自豪。

在我那饿了渴了困了拉了尿了都只会哭的年龄段,发生了很多如果我是外人一定会觉得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事情。据我妈讲述,我出生后第三天她出院,把我领回家之后,她跟我爸俩人合力给我洗了个澡。什么脐带痂没掉洗澡会感染?在我爸妈眼里,不存在的!

我出生的时候是立冬,满月以后那就已经冷得不行了,但我爸妈完全不care,出去走亲戚就把我搁一筐里拎着。人家搭眼一看一床小被子,我又不哭不闹没动静,人家就问我爸妈:筐里装的什么东西啊?(我爸妈:哦,筐里不是东西。🤣)走完亲戚就把我放在太阳底下睡觉,冻得我涕泗横流,然后俩人看着我“红扑扑的脸蛋”还挺高兴。

十个月左右的时候,我生了场大病,发烧到39度多。我妈不知道从哪里淘到一本日本老爷爷写的育儿百科全书,书上说不超过40度、不超过一周就没事,然后我妈就一直扛着不带我去医院也不给我吃药,只靠物理降温和不停地让我喝水。我就这样烧了一周,烧出了疹子,然后我自愈了。后来我妈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咳嗽?咳去吧!发烧?烧去吧!从此医院这个地方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万事就靠板蓝根+感冒冲剂,外加多睡觉多喝水。

我爸妈做的反传统的事情多了,两家四个老人根本没法插手,插了手就得被气死。但是,效果意外的拔群,如今我身体底子好,多半是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被虐出来的。


2.

记事以后,我开始渐渐感觉到与社会大环境的格格不入。我爸妈斥巨资让我上了某音乐艺术幼儿园,有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教钢琴,有美国外教教英语,有对艺术有着极高热情的美术老师教画画,有美女舞蹈老师教跳舞,有巨好吃的食堂天天换着花样给我们做有营养的三餐,有像妈妈一样关爱我们的老师照顾我们起居。亲戚朋友或羡慕或嫉妒,说我上的是“贵族幼儿园”,言外之意是我爸妈太惯着我,将来怕是要骄横跋扈(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说的是对的,下面细写)。然而他们都小看了我妈,只要是她认为对我好的,任你说破天她也不会改主意。我爸也厉害,无条件相信我妈的一切决定,陪我妈一起顶雷,这种信任直至今日丝毫未改。

我们那一届孩子的家长都跟幼儿园园长保持了亲切而紧密的联系,于是都把上什么小学的选择权交给了园长。园长大手一挥,我们办个小学班!她把我们集体送入幼儿园附近一个不知名小学,白天上课,晚上回园里练琴写作业吃饭睡觉,这样持续了三年。第四年的时候,她又把我们集体送入一个新办的国际学校,食宿也都在那里,整体条件比幼儿园又好了一截。

因为某些不要紧的原因,我六年级转去一所东城区区重点。进班以后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像是一个真人混进了一屋子机器人中。十岁出头的小孩子被累到麻木,人际关系表面友好却暗潮汹涌,争个大队委中队委争到想哭,被老师用言辞羞辱竟然还能嬉皮笑脸......太可怕了,当时不知人间疾苦的我哪儿受得了这些!

六年级这一年我过得极其痛苦,好在我有爸妈提供情感支持。但还是有一件对我心理状态影响非常大的事。有一次周五,我和其他几个同学收拾书包动作有点儿慢,结果被班主任拉到操场上,让全班同学叫我们的名字然后说我们拖班级后腿。操场是正对教学楼大门口,我就感觉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我一下子崩溃,哭着回家,我爸妈自然是气愤至极,第二周的周一穿着商务谈判的正装到学校找我班主任。据他们描述,他们在办公室平心静气地跟我班主任讲了一个小时的道理,我班主任全程懵逼,最后只会磕磕巴巴地说,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一定会多注意,我一定向她道歉,当着全班的面跟她道歉。

后来她跟我道歉了,但还往回找补,让我写八百字检查读给全班听,检查的中心思想就是我这个“慢”要不得,我一定得痛改前非。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我这性格我爸妈都没意见,轮到你教育我了??我就跟我妈讲了,我妈说你别写,我来写。我妈写完以后拿给我看,我说你想气死我班主任?因为这篇“检查”更像一篇记叙文,中心思想就是“慢是性格特点而非缺点”。我无法,稍作修改,显得认错态度诚恳一些,拿去班里念。班上同学自然是笑倒一片,班主任也显得十分尴尬,后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从此开家长会她见到我妈都绕道走。

我妈跟我同仇敌忾对付老师,这只是个开端。上了初中,我班主任是一个刚从师范毕业的小姑娘。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再加上有年级主任撑腰,她就特别喜欢挑不听她话的学生的茬儿。不听话的学生里,我应该是排第一位的。跟她对着干的事情挺多,我在这里就只写两件。

第一件,有一次一堆书商来我们学校办书市,我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这种事情我肯定不会错过。开开心心淘了两本书带回班里,我就刚拿出一本端详封皮,书一下子就被班主任抢走了。我特别莫名其妙,她说她强调过不许带课外书来学校。我态度很好地跟她解释,这不是我带的,这是我刚从楼下买来的。她说那也不许看。我说我没看,我就看了眼封皮。她说不行,这书我要没收。我瞬间就火了,跟她拍桌子瞪眼。当时班里有大概一半同学,她面子上挂不住,也急了,说要打电话叫家长。我一下儿就乐了,说好!这是我妈电话!你给她打!

然后她真的回办公室打电话去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在门口叫住我,把书还给我了,然后说带回家就别带回来了。我说好嘞!到家以后我问我妈,她说听我班主任告完状之后,平心静气教育了她半小时,她最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说以后会注意。

第二件,我习惯每天带一个苹果或橘子到学校,中午吃完饭以后吃。有一天中午刚巧让我班主任看见了,警告我说不许在班里吃水果,我说好的那我到楼道里吃,她说楼道里也不行,我说那行我下楼吃,她说下楼也不行,总之就是不许在学校吃水果。我自然是又火了,心说你管得也太宽了吧!于是又跟她吵起来。吵到最后她说,你要是再在学校吃水果,就罚你给全班同学一人买一个!我又乐了,心说你等着。

我回家跟我妈讲了,她说这事儿好办,马上下楼去超市买了两兜橘子让我第二天带给同学分。第二天我中午大大方方在班里吃橘子,班主任来了,说你怎么又吃橘子!我说我做不到不吃水果,所以我带了橘子分给大家。然后班里同学一人拿了一个跟我一起吃,她气得没脾气。

对,我的眼里从来没有“权威”二字。我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乖乖女,骄横吧?跋扈吧?你管得了吗?

我的这种“目无尊长”一直得到爸妈的默许甚至支持,但他们也告诉我,如果我不够优秀,就没资格不向权威低头。我小学初中因为成绩太好,老师挑不出我学习上的错处,就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给我使绊子,我爸妈才能理直气壮帮我怼回去。高中成绩起起落落落落落,我自己都横不起来了,爸妈也就不再搭理我,老师怎么骂都是我活该。好在,自高中三年经历了低谷之后,我再没出过岔子。在美四年本科,我的“混不吝”变本加厉。教授如满腹经纶的同辈朋友一般,慷慨传授二三十年积累起的知识,同时又像谦逊的学生一般随时准备与我们探讨。学生与教授是平等的关系,没有哪一方仰望另一方,我常常跟他们争得面红耳赤,但他们都很喜欢我,我也觉得受益匪浅。我相信每个个体,无论身份地位,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和认知方式,每个个体都不是单纯的对或单纯的错,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是老师又如何?“学无止境”这四个字,为人师长的其实最该做到。

3.

因为长久以来被鼓励为自己发声并以合理的方式争取应得的权益,我的个性强硬得让很多亲友不舒服。我的边界感太强了,旁人根本无法插足我的人生,这可憋坏了一群人,因为干涉别人的生活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部分。

具体来讲,干涉别人的感情生活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部分。

图片来自flickr

古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有老头老太太公园集会卖儿子闺女。我,作为一个母胎单身、23岁的“剩女”,无时无刻不要准备着应对的问题就是:有男朋友没有?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以后嫁个美国人移民吧?打算让你爸妈什么时候抱上孙子啊?

在被这些问题砸中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一个学心理的,定能完美周旋于各个饭局,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亲友的威力,我发现摆事实讲道理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无坚不摧的理论。我学的东西只能让我自己过得好,并不能让他们认为我过得好。

对于亲友我一直保持了一份隐忍,毕竟人家也是出于对我的关心。但随着年龄增长,这些问题只会更加让我难以招架,那么我就在这儿放个狠话:我爸妈还没说什么呢,你们着个哪门子急?(此处心疼一下无限替我顶雷的爸妈)

我爸妈真的是很厉害了,我觉得能成为他们的女儿一定是我积了八辈子的德。我闲得没事儿的时候喜欢逗他们:

——我要是告诉你们我是同性恋你们能接受吗?

——你开心就好。

——我要是一辈子单身呢?

——你觉得幸福就好。

——我可能不会三十岁前要孩子。

——随便你,反正我不帮你带,我还要周游世界呢,你别把我拴上。你要是养不了就别生。

……

好的,很酷!

说正经的,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是不婚主义,我只是还在等我认为合适的那个人。别说我挑,我这么努力地生活学习工作不是为了随便找个人凑合过一辈子的。我想要一个相处舒服的人,一个有话聊的人,一个让我有“就是你”的感觉的人。爱情和婚姻应该是锦上添花,而不是没有就活不成。

偶尔我也犯嘀咕,这些看似挺简单的要求是不是如今社会的稀缺物?我问我妈,我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我妈说,你没错,别着急,还不到时候。

嗯,所以我不急。你们也甭催我。我的成长经历不是已经啪啪打你们的脸了吗?幼儿园时候说我将来会一事无成的人,我现在在宾大啊。说我学心理没前途的人,我已经在拿执照的路上了啊。我所经历的一切,你们有哪一件是说准了的么?

所以请你们翘首以待,我的感情生活,无论单身还是非单身,都会很充实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你们就先保持观望态度,别急着下结论,好吧?


4.

《道德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又云: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你们啊,就别给我套什么条条框框,让我自在生长,然后你们会发现,我慢慢摸索着给予我自己的,远比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要好得多得多。

我对23岁的猖狂的自己,很满意。你们不满意,就憋着。(手动微笑)


最后还是例行感谢,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有太多人包容我。一直以来我信奉的不是任何人的规则,而是我眼中的真理。我的尖锐,我的戾气,我的固执,我带着满身的棱角横冲直撞,全都是因为我知道有你们无条件护着我。我庆幸,因为有你们,我才能始终怀着孩童般的对“真”的追求,无所畏惧地打破虚妄的美好,看透被遮盖的丑陋,并更加珍惜不完美的却真实而鲜活可爱的一切。

但愿明年的我,后年的我,十年二十年后的我,依然如此。

In love I tr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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