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静·奈何桥

1

2010-9-13 18:12

我叫佟子,但是我必须声明,我不是佟大为的儿子。我曾经生活在美国纽约,算命先生说的。我很失望,为什么不是现在生活在纽约,而是曾经呢,而且又是上辈子。我想问,上辈子与我有关吗?算命先生还说,因为你上辈子太过富有,所以这辈子就掉在了保定生活。他还说,还好,上辈子你没有当美国总统,要不然现在你肯定在阿富汗。

我晕倒。这就是算命先生的推算理论?这种算命先生肯定是没有读过《易经》,而且连八卦都没有大致研究一下。说白了就是一骗钱的,不过他还是成功地骗取了很多像我妈这样的迷信主义者的人民币。

算命这件事是我妈跟我讲的,因为算命的时候我才两岁多。第二年因为我爸调到南方一个矿区工作,我们一家随着迁移到那个地方去居住。然后五岁时候那个矿山瓦解,我爸便转行在当地镇上开了个小便利店。

我小时候特淘气,经常和邻居小孩打架。记得有一次为了争谁家爸爸更高,我与邻居孩子小强是面红耳赤,最后我语言上跟不上了就一拳打过去,正中他的鼻子,然后他的鼻子马上流出一条红色液体,我感到恐惧,拔腿就跑。最后结局可想而知,我被爸妈严厉惩罚用鸡毛掸子打屁股。这是我记忆里比较清晰的一段恶行,因为现在我还隐隐佩服自己的力气强大,一拳就把人家鼻血给打了出来。

读初中时候被人痛打了一顿,因为我老跟一个坐在我前边的女孩子聊天,而那个美丽的孩子是班上人称老大的一个无赖的人的心仪对象。那个无赖警告我不要和那女孩子说话。我虽然很是害怕,可是当时却不知怎么的冒出一句:我愿意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你管不着。然后他一拳打了过来,我就眼冒金星,我要还击,那无赖和一些他的追随者把我制服然后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我不再和那女孩子说话了,我尝到厉害了。

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很没有主见的人,不懂得学习的重要性,经常跟同学翘课去偷别人家种的西瓜。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和强子旷了晚自习去人家瓜地里偷人西瓜。月黑风高,我们摸到西瓜地里,分头行动。正摸到一个大的,转头要对不远处的强子说,却发现有个黑影逼近强子,正从后面拍了强子肩膀,强子可能以为是我拍他,甩了那手,并不转头,说:别动,我再弄一更大的。这瓜贼大,这个给你要不要。然后啊的一声。很明显是被那黑影给吓的。我拔腿就跑。事后才知道强子是被守瓜人给抓了。那人说要告诉强子学校,告诉强子父母,强子吓得怕了,哀着嚎着求那人,那人最后可怜了强子,把他放了。至此后强子非但不感恩那守瓜人,而且变本加厉地偷那地里的瓜。说那守瓜人害他哭那么惨。

算命先生说我以后必定考上清华大学,是才子之命。可是因为初中没好好学习,净给贪玩了,最后没能考上高中,我和强子告别了学习生涯。算命先生没有料到我这才子会中途夭折,世事难料啊!我爸妈是非常希望我复读的,毕竟他们就这一根独苗,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死活不肯复读,他们招儿都使尽了,我就是倔着不去。最后他们妥协了。

我爸妈把我安排到县城里的中专学习,强子也要去。可是我爸妈和他爸妈都坚决不允许我们在同一天空下呼吸,都深信对方的孩子会耽误对方的孩子。由于强子的叔叔在省城一个技校任教,所以强子也就去了那学校深造。我则在县中专学电脑。由于年少轻狂,坚持了没到一个学期,又开始贪玩,还和一群养成混混习气的同学打成一片,学了抽烟喝酒泡妞打老虎机。其实那个时候对这些都不熟知,压根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不过还是用情书交了一个女朋友,牵牵手到处走,还没来得及亲亲嘴就被老师告发,爸妈来到学校把我领回家。因为在校表现太令人发指,学校老师一票通过坚决拥护我离校。我带着无限舍不得离开了中专。回了家,爸妈苦思冥想绞尽脑汁要把我送到一个能够改造我的地方去。他们想到了当兵这个办法。不过后来因为我体检视力不过关被淘汰。爸妈自然是惆怅不已,他们开始对我无可奈何。其实在冥冥的成长之中,我已经开始慢慢走向成熟,已经知道自己以前的作为严重地摧残了作为天下父母心的爸妈,于是我决定痛改前非。

2

2010-9-14 01:29

强子回来了。说来惭愧,强子竟然也是被老师们一票通过遣返的。之前我爸妈老是觉得在强子爸妈面前掉面子,因为我的不争气。现在好了,强子回来了,强子也在我面前争了口气,在学校里不争气。我爸妈也不用天天叨着说我了,强子爸妈也得意不到哪去了。皆大欢喜。

我和强子许久未见,当然是先热情拥抱一下,然后坐下来叙述自己的学校光荣史。强子说他在那个学校学会了上网,然后说QQ,懂吗?我摇摇头。他拍了拍我说:吾兄,你落伍咯。其实我对电脑这东西还是很着迷的,只是在县中专上课被电脑给严重阻碍了我对其的兴趣,之前挺新鲜的,过了几天就开始厌倦了。那里的电脑是天天弄一些枯燥无味的表格代码,而且不让玩游戏。于是在课余时间同学一提电脑这词我就摆手。他们说上网很有意思,很好玩。我说别跟我提,班级里电脑室的电脑已经非常有意思了,天天折磨我。强子说QQ这东西神奇,聊天用的,可以泡全国各地在上网的美女。我说:真有那么神奇?跟大哥大一样?他说:比大哥大强多了,还能视频通话呢。我正值青春期,听了强子那话,当然是兴高采烈,拉着强子就要去县里上网。强子说:不急。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来,分我一根,说:这烟可贵了,纯得很。我说:早闻中华大名,就是没抽过。我们在角落里躲着抽,防着父母邻居他们逮到。这烟果然上档次,不呛着。强子说省城就是繁华,到处是高楼大厦,立交桥,火车站,公交车还有两层的,大街上美女如云,穿得直让人热血沸腾。说得我心痒痒。不过毕竟只是痒痒的,因为爸妈压根儿不允许我出去打工。

南方的夏天主角是太阳,而太阳的任务就是怎么样来暴晒那些生灵,作为一种磨砺。我和强子实在没法忍受,便跑到镇外一小村的一条小河,准备游泳。我和强子从小虽然顽皮,但是由于父母管得较严厉,一直就偷偷去河里浸过两次,回来还被小伙伴不小心给暴露了犯罪事实,自免不了一顿体罚教训。至此至今,再未下水游泳,我们也就成了旱鸭子。

今天我和强子准备把爸妈的话抛到千里之外,因为我们毕竟满了十八岁,成年人了,游个泳还不能作主吗?再说了,社会主义的口号不就是人民当家做主嘛。

我和强子把衣服一扒,只留条裤衩。

强子对着那宽不到十米,深只有两米的河说道:当年我虽才游过两次泳作为学习课,但我这聪明伶俐的人,我的游泳技术早已可以问鼎世界游泳冠军了。

然后接着说:可爱的河我拥抱你。

然后我就从他背后一脚踹他,他就拥抱河水去了。河虽不深,但强子不识水性,在那河水里手舞足蹈,杂乱无章地跳舞。我害怕起来,虽然不会游泳却也来不及多想,便不顾一切跳入河中救他。强子真是个天生的演员,这河水不足已淹他,他那是做戏给我看。我一跳下去才知道上当了。

强子一把抓着我的头往水里灌,口中念念有词:小样儿,暗算我!

我在水里那个憋啊!就快要到翻白眼的境界了强子才松手。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良好。

我对强子说:你也忒狠了,我好歹也奋不顾身跳下来救你。

强子说:你这家伙别跟我来这套,先把我暗算了,然后假惺惺的又来救我,安的什么心。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其行为比黄鼠狼更加令人发指。

我说:此言差矣。我只不过是还你心愿,与河水拥抱,何罪之有?

强子说:得,那我是让你与河水亲吻,更是做好事了。

我说:呸!

不知不觉已经在水里泡了一个下午。夕阳都西下了,牧童们也牵着牛往家赶。

我对强子说:我也把你往家里赶,快穿衣裳。

他说:我有不是牛,虽然我很牛。

我说:对啊!我的意思就是你很牛啊!

他说:此牛非彼牛,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我说:对,你这个牛逊色多了。

他学着港台影片里的强腔调说:点解(gai)[粤语]?

我说:这鲁迅先生写的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你也不吃草,也挤不出奶来,所以你牛不到哪里去?

强子说:我是公的,怎么挤?

我一听他着道了,大笑着说:嗯,你这公牛只会吹牛皮。

他顿时领悟。我赶紧跑,他愤怒不已,穷追不舍。

3

2010-9-15 19:50

夏夜星空灿烂。

因为房间里太热,我和强子都爬上楼顶去睡。躺在楼顶,地板还是有些余热,不过比房间里要凉爽,因为有丝丝夜风。

镇上检点兵役有强子的名字,他明天要去体检,他说自己一直想当兵,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我当然赞成。电视里面的英姿飒爽的军人让我肃然起敬。强子的体格正好符合军人的要求,虽然长相差点,但是和猪八戒还是可以比比美的。

我常说:强子,人家猪八戒好歹有俩大耳朵当扇子用,长鼻子插葱装象用。而你这长相,除了出去外面吓吓人还真看不出什么优点来。

他说:我的优点就像那句话说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说:你把自己归为哪种动物?色狼吗?

他说:男人本色也。

强子顺利通过兵检,成功地成为了一名战士。

他走的那天我们镇上几个玩的好的哥们儿为他弄了个饭局,好好灌了他一回。酒醉之后我们躺在楼顶上仰望星空。他说他舍不得离开我们,可是祖国的安危离不开他,他要去守卫祖国了。他还说他喜欢咱们镇上的美女燕子,初中那时候就一直暗恋着,可是一直不敢表白。然后他跑下他房间去拿了一封信给我,叫我转交给燕子。我欣然答应。强子说哥们儿咱这也算是生离死别中的生离,明天我上车时你要抹点泪水,场面要煽情点。

第二天在镇政府举行了欢送仪式,送别了强子,而生离那个场面不知不觉中被剪掉了。强子向我们敬了个军礼,可是我怎么看都像是少先队员的那个礼,可能是眼花。强子上车时我大声说:国家靠你保卫了,人民我会照看好的。

强子走后一切都变得不习惯,日子空了许多。很多时候想说一件事,转头一看身边却没有强子。

燕子是我们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因为燕子长得秀美,初中时候我和强子都天天赞美她,那个时候是青春萌芽的时候,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异性的那种感觉。强子告诉我他喜欢燕子,而其实我也喜欢燕子,可是因为强子先说了我也就只好憋着不说了。我和强子都挺怕羞的,一见到燕子过来总是躲着不敢正视,却又偷偷地看。后来强子一直没和燕子表白,我更是没敢,那种青春的骚动就这样被暗恋吞并了。

这几年因为在外面接触了其他人物,对于这份感情不知不觉暗淡了下来。燕子上高中去了,她成绩一直很好。我和把信送到了燕子手中的时候她还在家,因为是周末。她问是什么?我说强子给你的信。然后她扔回给我就不理我了。我知道我和强子在她眼中是不入流的,因为我们成绩不好,又吊儿郎当。她作为一个尖子生当然对我们不屑一顾。

他把信扔回给我然后走了时,我突然开始厌恶她,不再喜欢她,虽然她比在初中时更美丽。后来在写信给强子时我告诉了他这件事,强子回信告诉我他能理解燕子,他还是喜欢燕子。我也就不再提及。强子告诉我他在那里很艰苦,每天没完地训练,晚上还不定时地集合。他说当兵以后才真正感受到太阳的毒辣,自己成了真正的非洲难民。强子说他想回家。我安慰强子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还告诉他希望就在前方,作为人民子弟兵,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去保卫祖国?强子也不再牢骚,或许慢慢习惯了。

4

2010-9-18 23:05

岁月在点点流失,而我们再也无法回去那些童年和少年的时光。

强子写的信越来越少,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军营的生活。我也要离开这个伴随我16年的小镇。在家里看了一阵子店,终究是内心强烈的出走欲望给打破了。

我妈坚决不同意我出去打工,说得受气,而且一个人出门在外很可怜。我爸比较开明一点,他说人生的路总是有坎坷的,该经历的总是要经历的,没有风雨怎么见彩虹?这路我们替他走不了,孩子已经长大了,让他去吧。

于是我在妈妈的无奈和爸爸的叮咛下离开了小镇,来到了上海。

05年的上海飘浮着城市的繁华与浮躁。我欣赏完了浦东的美景之后开始找工作,然后找了一个机械厂做杂工。我在那个厂干了一个月,就跟着一伙安徽帮辞工走人了,究其原因,因为中秋节竟然一个月饼都不肯发给我们,福利实在太差,我们眼巴巴看着外厂的人捧着个月饼在那赏月啊不亦乐乎,终于安徽帮老大许诺待不住了,马上主持安徽帮召开紧急会议,因为我和他们平时关系不错,又同住一个宿舍,并应邀参加。

许诺说:对于月饼一事,已经不可容忍。首先表示对本厂的极度失望,其次对厂方的抠门儿表示极端愤慨,最后我决定率领安徽帮退出这个垃圾厂,保护我们的尊严。

安徽帮各成员热烈响应,然后纷纷写辞职报告,我也混在其中。

厂方也大度,马上批示,大家十几号人背着行囊吆喝着走出此厂。

命运如此多舛。谁又能了解作为打工者的艰苦?也只有打工人自己知道了。

安徽帮一出厂就和我分道扬镳了,因为他们都回安徽去。

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飘飘荡荡,无所适从。在一个破落的工业区的角落,有一片破落的石棉瓦房,里面住着一堆外地来的农民工,他们有的在这里做建筑,水泥工,也有做清洁工,掏大粪的。

我迫于生计压力又不敢告诉家里,便在这种环境里安家。

一直无所事事,因为没找着工作。眼看兜里的钱越来越少,而工作的事还是毫无着落,看着街角的乞丐,我都觉得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有合适他的工作。

秋天来了。这个地方的法国梧桐大片大片掉着叶子。这样的荒凉形容我此刻的心境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漂亮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行装从落叶上走过,她那高根鞋敲击着这深沉,而角落的乞丐被她美丽的身影吸引得目瞪口呆。那黑色风衣荡着,像电影里的神秘女郎。

我低下自己的头颅,寻找自己的卑微。此刻,我是孤独的,我孤独得无处安放。我无法寻找我的从容。我在这个路口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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