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这样娴静的傍晚,可以悠悠的坐在窗边,享受独处的时光。我的左手拿着蜜桃,右手扶着一本书,不自觉的慢了下来,这一慢就有了欣赏风景的冲动。于是,合上书看窗外的风景。
正前方就是千佛山,凹凸迭起,错落有致的山脉,静静的端坐在那里,无论太阳升起还是落下,无论云朵汇集还是消散,无论明日的风雨狂暴还是细腻。半山腰的弥勒佛依旧慈祥的微笑着,暗夜的空和阴郁的尘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院内的大树安然站立,在这个无风的傍晚一动不动,这时我才发现,除了街道,周遭的事物都在悄然生长,山是、树是、楼是、亭是、佛也是。
街道上车水马龙,挤满了赶路的大车小车,急匆匆的,车轮车轮忙不迭地转着,好送主人去前方的目的地。我意识到,当万物都可以按照自己的速度生长的时候,路不可以,路的生长速度与车有关,车走的多了,路自然就老的快了。到了深夜,工程车轰轰的踩过道路后,路的眼窝更深了、皱纹更多了。和路相比,楼的生长速度就慢得多,建筑工人在起桩、打地基、搭砖封顶后,楼就算成年了,成年的他就要开始接受磨练。太阳的暴晒,狂风的摧残,雨雪的侵蚀都是常态,有的楼还要经历地震、海啸的迫害,蛇虫鼠蚁的啃食。他毫无选择,这就是他的宿命,他在一点点的劫难中奋力成长,长到掉光了头上的颜色,脱落了结实的外衣,长到再也抓不住屋顶的瓦块,耗尽了青春走向暮年。正当他想有尊严的化为残砾尘土时,人来了,人给他问诊把脉、敲敲打打、修修补补,给他植了皮、整了容,于是他“重返20岁”,继续生长,继续历劫。他好不容易适应了新的皮肤,人又来了,他们带着图纸,带着规划,对着他指指点点,他听不懂,也不想懂,左不过就是重新化为尘土,何惧?
几天后人带着炸药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他的腹腔,只几秒的功夫,一座又老又年轻的大楼轰然倒下,他一声未吭,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是炸药赴死前的呐喊,旧楼又归于大自然了,生于自然归于自然,楼的一生圆满了。
几个月后一座新楼长了出来,他继续着旧楼的一生。人呢?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也是自然中的一株,人能够和楼一样坦然的生,坦然的死吗?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生,却总是选择别人的生,人无法选择自己的死,却总是干涉别人的死,就像盖楼毁楼一样,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特权吗?如果人能够一切顺其自然,与万物一同自然的生,自然的长,自然的老,自然的死,那就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