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四楼的小何

他就住在对面楼的四层,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我叫他小何。每天我都能看见他坐在靠窗边的桌子旁写东西,写什么我并不知道。这个过程当中,一会儿他会放下笔在房间里兜圈子,一会儿他又拿起床上的吉他自弹自唱。我不是什么偷窥狂,只是我住在他对面楼的五层,刚好可以看见他的房间。

我看过他写的一篇文章,他说他被一个问题困扰住了。这个问题就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现实的一个方向的真相,好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般的知道,往前走吧,一切都会有答案的。可是小何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将真相告诉给别人,他觉得这一点人类显得有点自私。

小何想着要去寻找一位老实人,让老实人告诉他真相到底是什么。于是小何理所应当的先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小何的父母没读过多少书,但自从小何上了个一本类的大学,小何的父母就张罗着为小何做好了各种打算。但在这以前,小何的父母就像人间蒸发般的,不闻不问小何的所有事情,父母不在身边的小何,也就整天无聊度日。

父母觉得,大概是到了找到一个白领阶层一样的工作,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一百平方房子,再能找到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早日让他们抱上孙子就应该能知道真相了。可是小何只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小何的父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看了看对方,觉得为什么要知道真相呢,能过上好日子不就行了。它们开始敦促小何要找到一个好的工作,早点完成那些从史以来就该有的传宗接代的仪式。

小何推搪着应付了几句便逃出了家门。走在大街上,小何一个人也不认识,所有人也不认识小何,但是小何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于是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头人群,小何站在了他大学学校的门口。现在是放寒假期间,周围的人并不多,小何看见那边有一个卖水果的小摊,他想再试试,问问这位小本生意人关于真相的问题。

见小何过来,摊主很是热情,但一听小何不买东西,他便有搭没理的听小何说话。听了小何的问题,他不假思索的边说,要想知道真相,你看看那些有钱人,他们不用起早贪黑,不用和别人为那一点微利斤斤计较,他们有钱,然后就越有钱。我们这些小生意人,估计等挣到了那么多的钱就应该知道真相了。

小何就想知道这位摊主为什么会有在这么短的生命里,如何才能赚得那么多的钱的想法。摊主见又有生意前来,便不耐烦的对小何说没钱人的生活哪有有钱人的幸福,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事情不都是拿钱来衡量的,你没钱,就连个梨都买不起,还谈什么真相,真是读书读傻了。于是摊主便不再和小何说话,只是做他的生意。小何见无趣便离开了。

在学校,小何碰见了教历史的吴老师,他决定碰碰运气。读书人一听到这样的一个问题,便像是在津津有味的品尝一道佳肴,吴老师和小何绕着学校开始了真相的探求。小何看着吴老师口若悬河的姿态,也不忍心打扰,可是听吴老师讲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真相到底是什么,反倒越来越糊涂了。

吴老师大概的意思是,人类社会文明的进步与发展,是人类智慧的深层次的领悟。人类不断的去继承和发展前人的智慧,将这一切又重新整合,进而产生新的智慧,真相是将一切以为是对的再次推翻重建,对,真相就在于重建。

可重建后的真相又是什么?吴老师沉默了一下,便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废墟之上又建废墟,但高度却一直在刷新,人类一直在超越自身。但现在不知为何,废墟也就是废墟,人类却正处于断层的一个阶段,一方面在某一领域偏向极端化,一方面在某一领域走进返璞化。比如这个城市,你会看到几千年前的建筑正在重建,而所谓的时代潮流也不过是上个世纪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但在某一区域里,发展的速度却显得和这个时代明显的脱节,科技的发展程度,生活的快节奏,机械性使一切变得量产化、规范化。

…… ……

小何这个时候已经被吴老师的独特见解所吸引,在整个国家的每一处,又何曾不是有这些思想活跃、透彻社会底层而也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群去陈述被掩盖的真相。可这些并不能帮助小何去理解真相,现在的小何已经不能接受吴老师的见解了,如果真相掌握在这样的人群之中,并不能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因为这个原因而让真相充满神秘感,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一个电话让小何脱离吴老师的苦海,小何知道度过这片苦海便能通往往生极乐世界,可这并不能解决目前的困扰,这是一个现实性的问题。现实当是要活在当下,保持缄言。这个电话是同宿舍的小麦打来的,一位外地北上赴学的南方小伙,现在做寒假兼职。

时间到了晚上,小何和小麦坐在街边的一个油茶小摊旁一人一大碗热油茶。飘在油茶上面的麻花让小何又想起了那个关于真相的问题。可是小麦是有事相求于小何才打电话的,事情是关于小麦的女朋友,小何女朋友的闺蜜。因为两人在生活方式上产生了分歧,小麦的女朋友咭子是一个爱干净的女生,但小麦整日在外奔波忙碌并不太注意个人形象问题。这本来并不是太影响两人的感情生活,但是在一起时间久了,什么事情都很容易成为双方抓住彼此的把柄,这里也就不详述了。

小何从晚上七点听到晚上十点,不知道摊主收掉了不知第几碗油茶,小麦才慢慢停下来说话的速度。小何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开始为生活而显得成熟略焦躁,看看自己,没有女朋友,一事无成,整日也不过被父母唠叨几句罢了。小何便用着平常的口吻劝导小麦,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啦,摊上这么好的女朋友就应该知足啦,小何就像一个过来人在提醒小麦。

但是小何没有忘记困扰自己的那个问题,但小麦现在的这个样子并不能让小何觉得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趁还没有太晚回家而被父母挨骂,小何连忙回到家里,用几句应付的话提前挡住了父母的质问。坐在窗前的桌子旁,我又能看见小何的模样了。


五楼的灯还没有亮,证明我还没有回到家。事实上可能今晚我是不可能在家的,长期归家的男人,总会在某一天会找到一个借口,一个先说服自己并自我感觉能说服别人的借口去完成一次在外留宿的神圣使命。可是,如果家里有一位太太,这不是个好现象,即使互相都提前打过招呼,男人会说,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在家啊,十几年没见的老朋友从外地回来,现在在聚会,不信你听,谁知道对面是不是电视里的背景声音。女人也装作无所谓的态度,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别喝多了,路上注意安全,你根本就听不出来女人内心可能在对你进行着上百种询问你的情况和问候你全家的语气。

这并不影响我今天晚上不回家的情绪,因为,中国的单身男人这么多,指不定我就是其中一员。可能就一瞬间,旁边那对情侣前一分钟还在以各种姿态在虐附近的单身狗,后一分钟就巴不得两人从开天辟地后就根本没认识过。我淡定的喝了一杯苦咖啡,眼前的突发情况司空见惯了就知道,这也是虐狗的一种方式。

后来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在街上兜到了十二点,跑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那种情侣们常去的旅店,它们的名字很多,但形式上好像没有什么差别,就像一家人里的老大、老二、老三。我订了一间大床房,一个人躺在上面,其实这张床并不干净,谁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在上面打过滚。事实证明,在一张被好多人睡过的床上,你常常会做一个一觉醒来浑身疼痛的噩梦,可能我的这种疼痛和经常来这里光顾的情侣的疼痛不同,但讨论这个问题好像无聊至极,我做的梦比这件事有意思多了。

小何,我做了一个关于小何的梦。情人节那天,小何去见他的女朋友,可是他买错了花,情人节是应该买玫瑰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这是一个公式,相应的,男同胞们会得到一盒巧克力去提高他们的荷尔蒙。小何没有买到玫瑰花,一个原因,因为附近根本就没有卖花的,可是今天可是情人节啊。这时候,旁边一个蹬三轮收破烂的老人从小何的眼前过去,小何看见了一堆破烂里一朵娇艳的菊花,红色的菊花。老人的三轮车停了下来,小何就站在车的前面,一顿各种天花乱坠的说辞,老人却就一个意思,我要带回家给老伴的,你不能拿走,想要啊,得拿东西换。真是想要的,千方百计也得不到,不想要的,千山万水都要来到你的面前。五十元,小何得到了那朵其实染过色的红色菊花。

一百米开外,在小何转过身后,所有的幻想都将要破败。这朵红色的菊花铸成了一段感情的慌乱结束,地上散乱着几颗从盒子里蹦落的几颗巧克力,这件事成了点燃两个人所有矛盾的导火索。小何打过去的电话已经成了空号,经常去的出租房已经换了租客,一切都显得发展太快而又略显莫名其妙。可是,感情上面两个人的事情不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但也记住,千万不要提无理取闹这四个字。

三个月,小何从炎热的南方回到初夏的北方,刚下火车,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但好像小何没有接,因为他带了好多行李,也好像小何接电话了,一只手拿着行李,一只手拿着电话,嘴里叼着出站的车票。可是手机一直在振动,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振动。

醒来的时候,我还躺在旅店的大床上,浑身疼痛。但手机一直在振动,我接了电话,小何打来的,又到了一周讨论情节的时候。退了房,早上的旅店还略显冷清,情侣们还没有起床。街上的清洁工都已经忙碌完坐在一起闲聊,我和卖早餐的大妈闲聊了几句,普通人的生活方式还存在这座城市里,可能某一天当你在清晨走到街道上,你才算真正的贴近普通人的生活。当然,一天本来就开始于清晨,而不是凌晨。

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我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的状态。小何房间的桌子上,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朵红色的菊花,桌上的信封被拆开,信纸被展开平放在桌子上,小何说这是五年前和她的最后一封来信,这是一个重要的情节,是今天在一个箱子找到的。信封的内容,有必要在这里提及到。

何:离开后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又一年过去,你有没有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忘记是怎样逃离了我们的城市,一如既往的去完成剩下来的旅程。其实一个人本来就可以生活的很好,可偏偏人总会带给自己这样那样的牵绊,就像一根线栓着你,一旦当你太过遥远,这根线就会扯你一下,让你知道,你并不是那么的自由。最近好多人都陆陆续续回家,现在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人漂泊在外,可最终他们也会顺着线的方向回到原点。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的幸运,这是一个概率和运气的事件,我承认,有些人用了太多的运气去遇见一个人,却忘记去留一些运气去在一起。所有的幸好,都在爱过之后才悔之晚矣。

如果可以,当我最后一次回到我们的城市,我希望可以看到你。就当是我们完成一个曾经来不及实现却不再期待的不现实。

小何没有出现,当我看到他时,他已经躺在了医院。只是一次普通的高烧感冒,但也断绝了他和她之间的所有联系。当你被命运捉弄于股掌之中时,人往往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我们就像被投放在这个星球的试验品,本身的不稳定因素太多,再加上外来的诸多干扰,使整个个体不断的被重塑雕琢。放在病床旁的冰水,天气稍冷一点便全部凝结成冰,天气稍热一点便全部融化成水,可是最好的状态却是维持这种冰水混合物的状态。一种物质的两种形态的共同存在,就是需要这恰恰好的时间,没有多一秒,也没有少一秒。

或许小何是见到了她,反倒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那天在火车站,小何穿过人海站在了她的面前,她给他拥抱,象是好久没见的情侣,他们本来就是情侣,这里的故事特别混乱,也好像是她因为某件事情离开了好久,小何等了她好久,然后她回来,一切又回归正常。他们本来就没有吵过一架,那好像只是我经常做的一个梦而已,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我不知道,只是现在头很痛。

认识小何,只是兴趣爱好相同的两个人因为对某一方面都感兴趣而互相认识。回到家后,一如既往我又能看到对面四楼小何的窗口,它就像一个黑洞在吸引着我撕扯着我。那朵放在桌上插在玻璃花瓶里的红色菊花,突然飘落了一片花瓣,我却如梦醒一般,真相,对,问题是在于刚开始对真相的质询。

小何是有女朋友的,只是我们都不认识,而小咭只是开玩笑说是小何女朋友的闺蜜,但小何一直以没有女朋友自居,正是因为这点,她才离开了小何,等到小何意识到这点,也是几年时间之后的事情,而那次普通的高烧感冒,却让小何患上了暂时性的癔症。一切事件的发生只是阴差阳错间巧合,我们彼此互不认识只是偶尔联系,我仅仅是看到小何的那篇文章并在一起讨论过几句。

我是那位住在五楼的房客,而小何只是恰恰好住在我对面的四楼。那篇关于真相的文章只是一次无意之举,即使在文章结尾,我也记得小何是这样写道,其实并没有存在什么真相,至少现在他人的真相并不能完全令我信服,我需要自己去走到真相那里去看一看,这可能只是一个真相,可是,这也足够满足我得到真相的欲望。

是的,目前以至于到后来,我只能朝一个真相的方向走去,我还没有走到,你也不会知道。但是,我也奉劝你一句,最好从现在开始,向前走吧,等你看到真相的那一刻,你便会庆幸,是我自己发现了真相,而不是依赖别人毫无意义的调侃。

看着放在桌前的那朵红色菊花,镜子里小何的模样从似曾相识渐渐模糊不清起来,又一瓣花瓣飘落,桌上的手稿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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