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几位家长,已经是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的时候了。
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一下,从车棚里推出我的嘉陵70摩托车,把包牢固地捆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打火,热车。
那年的雪可真大呀!一场接一场,寒风刺骨,大雪飘飘。
本来集体的家长会老早就结束了,住宿生的家长早就和孩子一起回家了。但几个走读生的家长不急着回家,跟我一个接一个聊孩子的情况,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我也要回老家呢!如果集体的家长会结束我就走,应该还能赶上回家的班车。这个点儿了,班车肯定是没有了。
已经连续两个星期没回家了,住在学校宿舍里的我,实在是想家。儿子刚两周,想到儿子粉嘟嘟的小脸,尽快赶回家的欲望更强烈了。
家长会之前还是飘着小雪花,后来窗外大雪飘飘,下个不停。此时虽然雪停了,可路上的积雪可厚了。小心翼翼地驾驶摩托车,两只脚不敢放在踏板上,一直在布满车辙的溜滑雪地上“滑行”,一旦车轮打滑,就用两条腿支住车身,防止摔倒。
就这样歪歪扭扭地前行,拐过工商局、电力局大楼,上了县城的主路,由于来往的车辆多,雪地上的车辙印更多了,深深浅浅,凹凸不平,车轮更容易打滑了。勉强骑到语录碑的三岔路口,接连摔了两次,第二次摔得人车分离,幸亏我“全副武装”,穿着加大加肥的棉大衣,带着冬季头盔,才不至于擦伤。
看来骑摩托车回家是不可能了。从雪地上扶起车,熄火,推着车往回走,半个多小时才又回到学校的宿舍区。从车上解下包,还回家吗?回!怎么回?走着回!
下定决心后,系紧鞋带,背着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校门。被车辆压过的路面溜滑,没压过的地方积雪没过了脚面。以前骑摩托车回家,顶多一个小时就到家了,没感觉到路程的漫长。现在走着,才知道光是穿过城区,就需要漫长的时间。出了城区,过了西大桥,过了教育局的楼,穿过西街铁路桥,翻过偏岭梁,走过平坊的三岔路口,上了鹞子沟梁。
鞋里早已被雪水浸湿,右脚的鞋底也磨漏了,冻得几乎麻木的脚,还能感受到脚底的冰凉。终于连滚带爬地到了梁顶,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也不敢停留。梁顶寒风刺骨,身上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一旦停下来,还不成了速冻饺子!荒郊野岭的,可别挂了。
上梁难,下梁更难。溜滑的路面,战战兢兢,不敢快走。侧面就是陡坡,一旦摔下去,就完了。弯弯曲曲的下坡路,一直走到大转弯时,看到刚刚走过的梁顶出现了两束车灯的光柱,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逐渐走近,借着雪光,看到是一辆长途大班车!
挥手!挥手!拼命地挥手!
那辆大班车近了!近了!更近了!
因为路滑,又是下坡,司机不敢快开,但也没有一点儿要停车的意思。我眼睁睁看着这辆车从我眼前开过去,再拼命挥手也无济于事。没办法,离家还有三分之二左右的路程,继续走吧!
正在我绝望的时候,那辆车打开了右转向灯,在我前面又一个转弯处停了下来!一个人下了车,向我挥手!
哦!是在等我上车!
踉踉跄跄走到车旁,那个向我挥手的售票员笑着对我说:
“开始以为您是劫匪呢!这大雪包天的,您一个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岭,我们司机哪敢停车呀!后来我回头看看,确实就您一个人,不像拦路打劫的,就放心了。您快上车吧!冻坏了吧?”
“谢谢!谢谢您!谢谢司机师傅!谢谢大家等我!”我一边上车,一边忙不迭地道谢。车里暖呼呼的,心里更是暖呼呼的!
多少年过去了,那辆车的始发站和终点站都是哪里,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那荒郊野岭、冰天雪地的冬夜里,有一个热心的售票员、一个憨厚的司机、一车素不相识的旅客,给快要冻僵的我一次特别难忘的温暖!
后来,又一次家长会上,我班的一位走读生的家长对我说:“杨老师,上次家长会后,您骑摩托车在语录碑那块儿摔倒,我看到了,真心疼您!当时想过去扶您,又怕您尴尬。以后您别赶大雪天骑车回老家了,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