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熟知的规律里面,白天连着黑夜。因为太阳,人们对白天怀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简单来说就是太阳崇拜。而对黑夜,则常常是无边的恐惧。这种思想可以追溯到上古世纪,人类的祖先盘古,不喜欢黑暗,喜欢光明,所以才开启了超越生命界限的追日之旅。当我们习惯了白天太阳的照耀,就会害怕这光芒突然消失,害怕黑夜一点点吞噬。
《白夜行》里的悲剧,就是一对恋人在黑夜里行走,用成长与命运的抗争。生活明明已经毫无希望可言,但是他们却固执地渴望着那一点点可望而不可及的亮光。用桐原的话说,只希望有一天能够手牵着手走在阳光下。这个小小的愿望,从十一岁的小桐原和雪穗仓皇逃出废弃大楼的那一天,就注定没有实现的可能。后面长达二十多年里,他们断了联系,形同陌路,为了隐藏这个秘密不敢有丝毫地靠近。
我们追捧的主流爱情,是符合真善美标准的,必须袒露在阳光下。不管是西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男女主角都是如此。也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被大家认同。所以,桐原和雪穗才会被警察认为是枪虾和虾虎鱼的关系,共生互利。然而,人性是复杂的多面的,不能以简单的价值观去判断。我们可以谴责他们的罪行,但是也要尊重他们的情感。
在两人的记忆里,图书馆的日子是唯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他是桐原亮司,而她还只是西本雪穗,两个小孩子都试图在书中摆脱家庭的不幸和压抑。桐原的母亲和店员偷情,他忍受不了母亲对父亲的背叛,内心煎熬。雪穗的家境困难,父亲早逝,母亲只是面馆的服务员,为了生计出卖女儿。她无力改变现状,非常痛苦。两个在外人看来略显孤僻的孩子,彼此却成了对方的慰藉,所以这份友谊显得格外的珍贵。小桐原有一双神奇的手,可以用他最爱的那把德国剪刀剪出各种形状的帆船,云朵,雪花,小人……而这些,后来一直是支撑雪穗在黑暗中行走的亮光。雪穗喜欢看书,比同龄的女孩子成熟聪慧,因为学习插花和茶道,自成一种优雅的气度。桐原喜欢读《飘》也是受她的影响,这就是他们感情上的默契。
如果不发生后来的事情,或许他们的生活会有转机。有一天,桐原看到父亲和雪穗在一起,因为好奇,所以一直跟到废弃大楼。结果,让他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轰然倒塌。连他的人生也一起被颠覆,他的性观念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扭曲的。这个世界在他身上划下了深深的一道伤,一个出轨的母亲,一个有恋童癖的父亲,并且亲眼目睹父亲对最喜欢的人施暴。我想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桐原的灵魂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了。他要赎罪,要用尽一生去实现他们共同的梦想。即使后来,因为杀死母亲的情人,被迫隐姓埋名逃往异乡。梦碎了,他显得那么绝望,怔怔地望着墙上的剪纸画。桐原第一次情绪失控,因为他再也不能凭借努力和雪穗手牵手一起走在阳光下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潜伏在雪穗身边,帮她扫清各种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