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 结
孟小希睁开眼睛,如果这个还能算是孟小希的话,好像沉睡了很久很久,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周围是什么?孟小希有些无措,靠着有限的眼球活动,孟小希看见自己目前的处所,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周围是嘈杂的机器声音。
“嘀嘀嘀”尖锐的机器声响。“咔咕”一阵奇怪的惊叫声,伴随着一个暗影投下来。“你终于醒啦”操着奇怪机械式的口音投下来的暗影说道。
醒啦,是啊,孟小希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睡了很久,记忆有些模糊。
“孟小希,地球年公元2016年8月1日,乳腺?癌?,在中国北京进行冰冻后,于2016年8月20日在美国进行头颅分离后保存。”
在孟小希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屏幕一样的东西,孟小希看见上面的一行文字。
瞬间,似乎有一堆东西顺着大脑的皮层开始延展,记忆一点一点的开始复苏。孟小希,48岁,来自北京的自由撰稿人,还没有来的及看见自己女儿的婚礼,还没有来的及看见是否真的有时光穿梭机、有外星人……可是2015年在写作《一个女人的救赎》时,突然发现右侧乳房有个小结块并且乳头有些分泌物,去医院一查,查出乳腺癌,从开始的焦虑不安、抑郁到后来的看开,一路的心理艰难,随着手术治疗加化疗对身体的折磨,经常的期待是不是就是在做梦?梦醒了是否一切还是原样,每天的熬夜码字、被编辑催促着交稿以及偶尔坐在阳台上一杯咖啡一本书的发呆……
可是人生老病死的规律似乎是不变的,自古都是不可抗拒的。尽管医学发达的21世纪,癌症治疗还是有限,在网上看见美国的人体冰冻实验室的内容,“人体冰冻”,一下子吸引了孟小希……
“哒哒哒”机器的声响,“它开始记忆了,你看”。
就在孟小希脑海中不停地回忆着之前的情况时,机器人样的声音开始响起。
孟小希突然间意识到,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按照之前的情况,现在自己应该是被复苏了。瞬间的惊喜伴着无措。
这是哪一年?是50年后吗?现在自己在哪里?……
“它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反应,似乎是高兴?”“吱吱吱”的机器声音响起。“不行,快点停止”又是一样的声音。
“停止”,在孟小希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最后在耳边的声响就是:“它的反应是什么呢?高兴吗?但是又似乎还有什么,运转太快了,一会儿罐子里的能量液就不够了。”
似乎没有等多久,孟小希再一次醒来了,这一次她做梦了,梦见自己被放在了更大的罐子里,周边全是液体,很多的管子,连接着她颈部的静脉和动脉……是的,她没有身体,就只有头和一堆管子………这应该是自己被冷冻后做的处理,以便能够保存更久。
“管子、罐子”,当孟小希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试图旋转自己的脖子,或者让眼球的活动范围更广阔些儿。突然就在自己面前又出现了那个一个屏幕,她看见了,原来自己做的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一个孟小希——真确的说应该是那是一颗染成棕色头发、被冻得发白的孟小希的头被放在一个玻璃瓶中,就像自己原来养过的观赏景观的瓶子一样,周边是管子,有鲜绿色的液体在管子中循环,接着自己脖子的血管……孟小希惊恐的快要晕掉了。这到底是哪一年?在哪儿?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复原?或者至少做个机器的身体啊?女儿呢?哪个应该像老婆婆一样,并且领着一群孩子的女儿呢?
“人类?你们管自己叫人类?”又是那个机械样的声音响起。
“什么?人类?”孟小希有些错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难道若年后的人类不叫人类了吗?
“这是什么反应?惊讶?”机器样的声音再次响起。“看看你的地球吧。”
孟小希的面前再一次出现了屏幕:地球,那个机器样声音的口中的地球,那那里是地球,那是一片焦黑的、毫无生机的球体,只剩下一片焦黑,犹如灰黑的墓地。
“这是我们遇见你的时候地球的样子”。一张图片里是自己,不应该说是自己头部被装在液态氮中冷存的图片。那是在废墟之下的一个地基里。
“这里是哪里?哪一年?”孟小希想要喊出来,可是也许舌头被冻得时间长了,肌肉不灵活的原因,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来,可是面前的屏幕竟然将她要问的问题直接呈现出来。
“这里没有什么年,这里是阿斯星,离你的新球2万光年,可惜我们的超时空飞行器的速度有限,我们过去的时候应该按照你们的历法是2215年吧。”
2215年,在自己被冰冻了近200年,那该是怎样的情景,她不知道,想到即使自己活着也看不见女儿、也没有那个世界,孟小希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似乎活着也不是件好事了,毕竟一切都没有了,那么这种存活,还有什么意义?
“你这是难过吗?”看见机器上出现的孟小希的心情图,机器那边又传来平坦的机械样声音。
孟小希不再说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绝望,是的,是一种无限的绝望,就是这宇宙中只有字迹一个的绝望。
“是的,似乎地球上就剩你一个了,我们去的时候,在很深的地下发现的你,其它的像你一样的都破碎了”。
“那我是什么?唯一的地球人吗?”孟小希脑海中像是突然之间被吸进了黑洞,一片空无。
许久之后,当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活着说大脑还活着,她不由得开始回忆,是啊,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回忆了。
“它开始回忆了”
在机器的屏幕上出现了孟小希脑中的记忆:小时候,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满胡同的乱跑,留着鼻涕、咬着冰糖葫芦,一边酸的皱了眉一边还要往嘴里放,那时候的天空多么蓝啊,还飘着朵朵的白云,看起来像棉花糖,是啊,棉花糖可不酸……在小小孩子的心里,又开始惦记起棉花糖的滋味了。
再长大点,梳了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背着花书包,和一群伙伴们去上学,路上是来来往往上班的人们,那时候还是自行车的时代,在首都北京也不例外,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背后还不高的大楼,人们也没有那么的匆忙,天空还一如既往的干净而蔚蓝。小伙伴们的叽叽喳喳,一路奔向学校,还记得学校院墙中开出的蔷薇花,一簇一簇的那么娇艳,教室里学生们拖着常常的强调念着:“青蛙坐在井里。小鸟飞来,落在井上……”
在到后来变成了羞涩的大姑娘,不断的开始经历;第一次,去看电影;去约会;结婚、生下可爱的女儿,成为撰稿人,第一次拿到稿费……
一幕幕落在屏幕上,连颜色都是自己当时看见、经历过的样子,似乎是电影一样的同步播放。
“这就是地球啊,原来如此美丽”那个机械的声音似乎也一直不停地在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发出惊讶的声音。是的,是惊讶,孟小希能清楚的那感觉到那其中的不同,那是作为文字爱好者的辨别,不同于之前平坦的机械语音。
“是啊,多么美啊”孟小希也被自己回忆中的美景所呈现在眼前屏幕上的色彩所打动。
“这是我见到的最美的景象了”那个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有点儿起伏,似乎有些感情。
伴随着女儿的成长,伴随着海阔天空,春夏秋冬的变换,一幕幕的呈现出来……
但就像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一样,最后一幕的情景,是孟小希闭上眼睛前看见的寂静的手术里,打着的刺眼的白光,几个带着口罩,穿着绿色手术衣的医生,只看见他们的眼睛,以及一个隐约的声音“Mr.Meng”,然后一切消失。
“隆隆隆”的机器声又响了起来。“它的能量不够了”,孟小希看见自己面前的屏幕上出现这样的字眼,“它”,是啊,现在这样的自己,在这样遥远的地方,对于过去曾经想过的外星生物而言,自己可不就是个“它”么。
“你能告诉我,地球,就是你们发现我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听着“隆隆隆”的机器声,孟小希意识到应该是自己的“能量”不足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弱了,听力也有些模糊了。
“不知道,但是我们看到没有外太空物体的撞击,似乎是地面上的某些能量的大爆炸,很奇怪,似乎是自己毁灭了自己……”那个平坦的机械声说道。
孟小希隐隐约约的听见这样的话,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