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时候比起来，家乡变化最大的，自然是路了，于是，我写完小时候去舅舅家的路，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上学路。

农村的孩子，从开始上学起，都是自己走着，小一点的，跟着哥哥、姐姐或者邻居家的哥哥、姐姐，一路玩、一路跑，一会儿就到了。不用担心交通事故、不用担心人贩子，只需用担心他逃学。逃学是很好玩的事，和一两个小伙伴躲在某处角落里玩游戏——刨土坑、活尿泥、抓石子、捅鸟窝、烧麦穗、烤玉米……啥都干，就是不上学。

我胆子小，怕老师打、也怕父母骂，逃学的事基本都没干过，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不迟到、不早退。现在想想，其实也是蛮遗憾的，就像是上大学时不谈个恋爱是浪费资源一样，小时候不逃学去玩，感觉童年时光就这么被学习给耽误了。

胆子小让我乖乖学习，却也有不好的地方。邻居家养了一条长毛狗，长得跟小牛一样大，平时不拴着，总蹲在我上学必经的路旁。其实它也温顺，不咬不叫、也不会追着人跑，可我就是不敢从它面前若无其事地经过，总是要让妈妈领着走过那个有狗的地方，再向前走得再远一点，确定它不会跑出来、不会追上我时，才让妈妈回家。后来有一天听见了它因年迈去世的消失，我有一丝可以不用怕它了的欣喜，现在想想，却徒增几许伤感，毕竟它成了我上学路上的一段记忆，储藏至今。

长大一点，就爱响应老师的号召，学雷锋做好事。天水的秋天，总是阴雨不断，上学路上，有一截长度不足100米的地方，总是很泥泞，稍微干一点的地方，也不平整，小朋友走的时候被滑倒是经常的事情。于是，我和一两个同学守在那里，一个一个扶着过去。有一次，见一个小妹妹扶着也不敢走，我干脆背起来，谁曾想，她长得结实，我长得瘦弱，没走几步便一起摔倒，泥水粘了两屁股，还好她没哭，不然更是糗大了。之后，除了自己的亲妹妹，我再也没有“冒险”背过别人。

老家把宽敞一点能走车的路，不叫公路、不叫马路，叫做车路，倒是非常形象贴切，充满智慧。初中在离家十里远的地方，是有车路可走的，却需要绕一大圈，更何况家里没有车，要有也是拖拉机，还不如从小路上走着快。初中在乡政府所在地，如今新修了一条路，比原来近了不少，路面也是硬化过的，晴天雨天都畅通无阻。很多人家里都有车，可孩子们上学，还是会让他们自己步行。这好像是一个传统，不管环境改变了多少，上学的时候自己走，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后面还有很多路，都得自己走。

前天在朋友圈里，看见云南昭通的一位中学老师，去退学学生家里劝返，想起我们上学的时候，也有好多同学选择了退学，老师们也去劝返，也总是无果而终。

退学的大多是女生，也不一定因为学习不好，也不一定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交不起十几块钱的学费，其实在有些家长的思想里，始终有着“女孩长大后就是别人家的人”这种思想。男生也会退学，不过原因就变得简单了，可能只是因为学习不好，学校老师管得紧，家里又缺劳力，念书念不成啥样子，以被老师打一顿、骂一顿，或者出个小小的插曲为借口，就理所当然地退学了。

上学路远，一走就是一个小时，偶尔发生点插曲也在所难免。和我同班同学的表姐，就是在上学的路上，走着走着从路边崖上掉了下去。

她一般都是和三四个小伙伴走在一起，因为走路快，她们被冠以“特快集团”的称号。在路上，小伙伴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总会高高兴兴地争论点什么，也会你追我跑、打打闹闹。那天她走在“集团”最后面，前面有人正说着话，她在后面“哎”了一声，大家还以为她起个头，要加入“辩论”呢，可紧接着听见了崖下面轰隆一声，小伙伴一回头，发现人不见了，就知道是掉下去了。好在崖不高，没啥大事，却也摔得够呛。扶起来歇了一会儿，就直接送回家了，之后再也没来上学。眼看着初中就要毕业了，大家都觉得惋惜，可能他们都惋惜眼见的初中毕业证没拿到，我却觉得，她们的“特快集团”里，少了她就少了灵魂，班级里、上下学路上，再也听不见她那别样的“哈哈”大笑了。

有时候，梦里总是小时候的样子。那些在春天里踩过的草地和摘过的山花，在夏天果园里偷过的充满诱惑的桃李，在秋天里淋过的绵绵细雨，在冬天里吹过寒风和踏过白雪，连同小伙伴们一起，都会出现在梦里。醒来后，总是很忧伤，因为梦散了，那些往日的小伙伴们也都散了。

前年我建了一个QQ群，几天加进来四五十人，还像是小时候一样，大家在群里叽叽喳喳，甚至还会吵架，可没过多久就都静悄悄地，各忙各的。偶尔有人从外地回了老家，在群里说一声，也是应者寥寥，没有多少波澜。

或许，只是因为我们都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