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时候的我是个很牛逼的傻逼。因为校运会排练我错过了戏剧社的面试。等到我第二次去他们已经选好社员,社员名单贴在会议室黑色的门上,上面几个大字“非社员不得入内”。
我望了它许久,然后一脚踹开了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对着目瞪口呆在讲台上讲话的社长说:“你是社长?”
“是。”
“我想入社。”
“好。”
就这样我入了社,后来我奇怪社长为何答应得那么爽快,她说被吓傻了,无论我说的是“缴枪不杀”还是“嫁给我吧”她都会说“好”,谁知我说的是“我想入社”,我说我有点后悔没说后面那个,她笑得花枝乱颤,然后她男朋友,也就是副社长一巴掌盖在了我头上。
这些都是题外话,只不过是我的人生中某些闪光的片段,曾经和我一起在这些片段中时光的人早已在各自的平凡之路上越走越远。或许以后只有我记得那些不曾平凡的他们。
戏剧社其实可以改成泡面社,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占用社团活动时间吃泡面大杂烩,几个人围成一桌吃得热气蒸腾大汗淋漓口若悬河翻江倒海。但副社长从来不吃,他说这种垃圾食品吃多了消磨人类意志。这货很牛逼,奶茶之类的垃圾食品从来不沾,到咖啡店总是点上一些什么蓝山红山大吉岭之类我听都没听过的像马尿一样的饮料,一看就知道逼格很高。
副社长长得很正气,很有领导范,他只要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校长都不敢催他交作业。所以他从来不交,后来终于没考上大学。传说他们班班主任高考后还笑盈盈地问他:“你是不是我们班上考上中大那个?”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成绩单我绝不相信那个在舞台上意气风发,带领戏剧社复兴的人成绩会如此不堪入目,基本上看到他的排名就可以知道全年级有多少人。
我至今都忘不了他那个一战成名的元旦晚会,他一个人主演了3个节目,从街舞到美声到小品。你沉浸在街舞中无法自拔时,他大手一挥披上礼服,一首天路唱得群情激奋,年级主任亲自上台给他献花。他一抬手无数女生尖叫狂喊他的名字,他一鞠躬台下的掌声便更盛一分,以至于他鞠了不下10个,观众才恋恋不舍地放他下台。
我趴在舞台后距他不到5米的地方,感觉我们之间真的隔了一道天路。
至此他一战成名。这名可以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戏剧社活动时围观他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全是女生,说几乎是因为偶尔年级主任也会过来看。另一方面他开始大范围地参加各种文艺比赛,唱歌跳舞,只要你要,只要他有。
有一次我在体育馆打羽毛球,无意撞见了在休息椅上睡着的社长,那时秋风萧瑟,而社长只穿了一件单衣,我怕她感冒,于是很义气地…把她叫醒,我问她怎么在这里睡,她说在等副社长排练。
我问:“什么时候来的。”
她答:“7点。”
我看了看表,晚上8点,也不久嘛。
她补充:“早上7点。”
我一惊:“你确定他现在还在这?”
她也一惊,遂跑到楼上去看,大叫一声,又小步跑回,拎起袋子就跑。嘴里还嘟囔着“怎么不叫我一起走…”
再后来戏剧社的活动他也没空参加了,要忙着和这个那个学校交流参加这个那个培训,他一把把地捧回一沓沓奖状,在优酷上有关他的视频越来越多,升旗仪式上他的名字也是频繁出现在通报批评旷课一项里。
虽说他只是副社长,但社的主心骨是他而不是社长。我看着社长一个人在台上紧张地用干巴巴的语言串起起一块又一块议程,感觉胃在不由自主地扭曲收缩。
方便面集会也不开了,戏剧社昙花一现,成立了一年就四分五裂,没有人能填补社员心中副社长的位置,所以没有人敢接下这个重担。
散伙那天大伙照旧嘻嘻哈哈,副社长依然没来,每个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期待着门口那个正气帅哥的出现,最终他没有。大伙一个个离开,只剩我和社长,我问副社长怎样了,她说忙着艺考呢,眼里泛着几分担忧。我找不到话了,手想伸出去拍拍她的肩,又想起了副社长那一记爆栗,终究画了一个别扭的弧度挠了挠头。我走时社长一人蜷缩在活动室的桌子上,要是副社长在的话一定会拉她下来说桌上方便面油多弄脏裤子,我看着阳光刺穿她的眼帘划破她的嘴角,默默的掩上了门。
偶尔我还会在学校遇见他,他明目张胆地不穿校服,见到我庄严地点了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初二了,他们高三了,我要初三了,他们毕业了。他们考完高考回来那天我正在沙坑旁练实心球,突然听见教学楼那边大吼“在一起”。尘封在脑海中许久的他们的情侣形象又重新浮现,我一惊,该不是副社长向舍长求婚了吧,遂大力出球,有生以来第一次丢到11米,差点砸死躺在11米线上摆出一副“你死都砸不到这里”表情的肥皂。
待我跑到教学楼,震惊地发现是条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眼镜男向社长告白,人神共愤的是社长居然娇羞地点了点头,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把他们簇拥。我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看到了教学楼上同样不知所措的副社长,我冲上教学楼,在画室里找到了他。
画室热得像个蒸笼,他屁股底下垫了张《向日葵》,一脚踩着屋大维,热汗蒸腾地吃着方便面。我随便找了个凯撒坐了下来,看着他不断吸溜吸溜,嘴张了半响,只吐出一口陌生又浑浊的空气。他把面盒放在蒙娜丽莎的脸上,久久地盯着阳光下空气里粉尘闪耀飞舞。
他指了指,说“这是我。”
我没懂。
他说:“方便面真心好吃。”
我点头表示赞同。
他说:“我真是太牛逼了。”
我心想你就是个混账牛逼,好好一个戏剧社好好一个女朋友就给你整没了。
楼下的欢呼声越来越大,副社长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像笑一会像哭,终于一颗炸弹被引爆,他举起面碗冲了出去。我看到他狠狠地把面汤到了下去,大吼:
“我草你妈了个逼!”
我在画室里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他终于撕破了脸,就像他终于接受了方便面。
再后来,他去了美国。他在q上和我说他兼了3份职,还要上课,累的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一天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就是晚上蹲在地下室的门口数着星星吃美国泡面。
不过很充实,很快乐。
之后他连上q的时间都没了。
再再后后来,《平凡之路》发行,他在美国凌晨2点点了这首歌给我,我不知该回他些什么,于是作此文纪念一个追求不凡,却最终归于平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