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老家的学校是在山脚下,山路崎岖,走路大概1-2个小时,下雨后的山路上,千脚虫老在路上爬行,我很害怕.最喜欢秋天的山路,2旁有很多野果子吃,比如草莓,李子,栗子,羊奶子,八月瓜,山葡萄,山核桃,猕猴桃,木瓜,樱桃,野山菌.很多时候,因为贪吃玩把书包丢在不知道的地方,或者原本就逃学,母亲经常暴打我,大多时候我都能正常上学.在我的世界,除了山就是家,学校,遥远的镇上父亲的医院,几百里之外外婆的茅草房.
学校是一栋2层的木房子,典型的吊脚楼.每层楼上有3间教室,一个小套间是老师的办公室.一楼除了老师的办公楼有木墙壁,其他都是我没有数的原木柱子.楼上的教室四周是木墙壁和木窗.上下出有两个楼梯,也就是说一个小学只有3间教室.
1年纪的教室是1,3年级混合坐的.老师也是那么3个,一个是附近的余老师,一个是我的亲叔叔,另外一个是下放到村里的右派王老师.学校周围都是连绵的大山,高耸入云.近处有几丘田,一个池塘,一口井.再近处有一个篮球场大的操场,临山崖边是一排排千年古树,恍惚哨兵保护着学校的弱小学生.
古树仰头就矗立在云彩间,苍穹繁茂的样子,我在北京时时梦见.秋天树上都掉下果实,学生只要下课,都会手里拿一根枯枝,刨开厚厚的树叶,里面都躺着香甜的果实,有栗子,'蓑粒儿',其它,我只记得当时的土名字.我们每天都能把小口袋装满,中午就不饥饿,其他时节,我们没有什么好玩的,女孩子就玩跳房子,丢包,这个包是用马路上薄薄的美丽石块串起来的链子.这个包要丢在不同的画出来的房子里,然后单腿跳着去取,很好玩.男孩都是玩打仗,或者干脆去池塘游泳.女孩父母管的严,是绝对不永许游泳的.
前面说了我们1年纪的教室是1,,3年级混合坐的.每天老师上完1年纪的课就讲2年级3年级的课.很无聊,大多学生基本是不爱学习的.我在不知不觉中就学习了1、3年纪的课,后来转学后,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列,与此有关系.
我对叔叔和余老师的授课没有什么记忆,倒是右派王老师很深刻.一个白发老头,个子不高,说话斯文,低调.特别喜欢他的二胡,只要不是上课,都听见他拉着,美妙的声音在山谷里袅绕,合着山风的徐徐,老远的都能听见,或悲戚,或悠扬,或催眠,或喜庆,或迷茫,或嘶鸣,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有一天,老师们惊慌的连抱带拽的把我们都扔到二楼,连楼梯都拔掉了,全体学生都混乱不 堪,叔叔在人群中找到了我,楼着说:'别害怕,猫子会被民兵打死的.'我才知道原来学校后面的牛羊被一群猫子吃掉了不少,学校怕猫子吃孩子,一整天都躲在楼上,直到家长结队来接.我到现在任然不知道猫子到底是豹子还是老虎.王老师还带着我们学跳舞<<北京的金山上>>,在全镇的各个村子来回巡演,母亲为此给我做了几身新衣服.后来他摘了右派帽子,转到我外婆那个公社当老师,有一阵子,王老师哑语了,怎么也不拉二胡了,我就趴在他的窗前,想探个究竟.老师的背更加佝偻了,白花凌乱不堪,改作业的手哆嗦不停,而且一直不停的咳涑.我怕他会死去,就胆怯的走近他,要他不要死,我父亲可以救他.王老师都流了眼泪,说越南自卫反击战中,他唯一的儿子死了, 我知道有个越南很可恶.不久,老师的二胡声又响起来,比哭还悲凉.
小学二年纪刚刚开始,我家迁居到几百公里外的外婆家,我也离开了山村,但是古树常在.
民兵营长舅舅余北海家就在学校对角,中午有时小叔会带着我和哥哥在他家吃面条或者油炸新土豆,他有一把冲锋枪,还有一把猎枪,只要他进了我们寨子,都做好吃的招待他。吃饱了就带着一群人打猎。寨子岭上横一个网,要求无论大人小孩在树林里呐喊,惊动漫山遍野的小鸟乱飞,撞了网的就套了逃不掉,捉回家杀了剁碎炒肉吃。
还有一次要大伙在上学的路上大喊围猎野猪,一声枪响野猪倒地,削了野猪皮无论大人小孩都分一小块肉,童叟无欺。
我小弟弟出生了,奶奶伺候了几日,带着我回山寨给村里人报喜。正月十五一过,山里就开工了,也没有什么事做,池爷爷就组织大伙“烧沙火山”,村里娃娃越来越多得吃饭,就是烧山开垦农业用地。
寨子岭向阳的一面,大家圈一块森林,把四周的树啊草啊灌木啊砍掉,腾出来空地做防火隔离带,过几日点火烧山,浓烟滚滚火焰冲天,等到火烧烬灭,人工开挖种上玉米小米,地肥搞了个大丰收。
家族出事了,李家一个小孩生病死了,族长太婆婆的孙子小爷爷闹鬼,一闭上眼就胡说那生病死了的小孩找他来了,全村人在他家守夜助胆驱鬼,大人又烧纸烧高香打锣,搞了半个月吓得我们小孩都不敢出门,不了了之果然就好了。
大叔周顺成是村里的会计,池爷爷是生产队长,就见他们两家忙农活,杠着犁牵着牛早出晚归,其他妇女不是割猪草砍柴火做饭。我们这里吃饭没有外婆家那里讲究,基本就是大锅炖肉火锅下蔬菜豆腐粉丝之类。有客没客一个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家家户户杀一个俩个年猪够吃的了。
说到酒都是自己酿。秋收后的玉米多,年关家家户户煮玉米下酒糟蒸笼蒸酒,竹筒做酒槽,酒糟喂猪。
晚上奶奶就带着我到隔壁幺太婆婆家唠嗑。她们两个就着柴火炉,顺着长烟杆抽烟,吞云吐雾,旱烟也是自己家种了熏的。村里的土匪婆抽烟的多,我妈妈这年纪的媳妇们都老远外嫁来的除外不抽。幺太爷土匪解放的时候坐牢回来没几年死了,幺爷爷周兴方给县里开车,刚把幺奶奶两个姑姑周小燕周小红一个叔叔周小波也带走了,小孩都到县城上学,幺太太一个人在家,年纪与我奶奶一般大,又都是罗峪夏家峪富饶的地方嫁上山的,我爷爷周玉生也去世了,两人聊不完的话题,颠三倒四的就是家族那些事,听的多了我背都能背出来,近50年后的今日我都能写出来,想想关于家族的事她俩唠嗑出来的多。
还听见他们说了家族庄房分出去的族人,人参坪有,仓关峪有,沙塔坪有,京藏有,谷罗山有,四方溪有,苦竹坪有,其他我也记不全。
还有一件事我记得最深,这次我奶奶说夏家峪周家的一家李姓佣人家想搬回来住,以前随二太爷去的,老婆死了留下两个儿子混不下去了怪可怜的,于是不久他们就搬回来住在了山对面仓库里,直到全村齐心协力修了新房子才住到后山。
没多久奶奶下山,带着我和家族一些后生给母亲送些玉米大米肉的,坐月子要吃好。
父亲抱了一只公鸡、烟酒糖、我又回到外婆家。农村有个习惯,生了儿子就抱一只公鸡给女方家报喜,生闺女就没有。
这回我真的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