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且战且守求和议

                      第一节 秦桧回

再说秦桧。北宋灭亡时，秦桧为御史中丞，因为极力反对张邦昌做皇帝，被抓捕至金军大营，金军北撤，秦桧随徽宗赵佶、钦宗赵桓及大臣何㮚、孙傅、张叔夜、司马朴等北迁，跟随他一同迁徙至北方的还有其妻王氏、小奴砚童、婢女兴儿、御史台小官吏翁顺等几人。秦桧等先被押至燕山府，再转徙到韩州（吉林四平）。

公元1127年，赵佶听康王赵构继承了皇位，想最后发挥余热，派秦桧起草润色，写了一封信给金军统帅粘没喝，请他和赵构议和。秦桧是人精，在送信给粘没喝时，乘机带了珍贵珠宝，贿赂粘没喝，粘没喝因而向金国皇帝吴乞买汇报了秦桧保存赵氏的表现。吴乞买对这位“有节气的大宋忠臣”高看一眼，将能书能写的秦桧赏赐皇弟挞懒做“任用”。所谓“任用”，就是侍从、仆从的意思。

挞懒对秦桧不支持“立异姓皇帝”的举动也很钦佩，没有视他为俘虏，对他很亲近信任。

公元1130年五月，挞懒和兀术率军攻楚州（江苏淮安），秦桧作为“任用”，跟随挞懒南下，出发前，秦桧和妻子王氏设计，让挞懒允许王氏等随军同行。

挞懒是金国大军主要的主和派，和秦桧的观点很对眼，加上秦桧善于迎奉，南下途中，秦桧从“任用”升为“参谋军事”，又从“参谋军事”升为“随军转运使”。

楚州城快被金军攻破时，秦桧向挞懒推荐陈邦光、李俦代替自己的“随军转运使”之职，暗中和船夫孙靖密谋南逃。九月底楚州被攻陷，后三日，即十月初二日，秦桧趁金军忙于庆贺胜利、防备松懈之时，借口到淮阳军、海州催督钱粮，带着妻子王氏、亲信高益恭、翁顺、砚童、兴儿等几人，坐孙靖小船横渡到大宋涟水军（江苏涟水）边界，被涟水军水寨统领丁禩的巡逻队逮住。

巡逻队小头目见兵荒马乱之时，秦桧一帮人鬼鬼祟祟，以为是金军间谍，不由分说，便命令将他们就地处决。秦桧吓得高喊：“切莫动手，我是朝廷原来的御史中丞秦桧。”

巡逻队士兵哪里听说过秦桧的名字，都不相信，又要动手。秦桧眼见性命难保，急中生智，提醒巡逻兵道：“你们这里有读书人吗？一问他们就知道了！”

小头目见秦桧气度不凡，也一时不敢造次，恰好涟水军有位酒监王安道在附近，小头目命人请王安道过来辨认。这个王安道也不认识秦桧，但他很机敏，嗅到了秦桧身上的书卷气，问明情况后，立即拱手作揖，恭敬地道：“中丞辛苦了！”秦桧因此得以顺利进入涟水军。

第二天，秦桧见到涟水军水寨统领丁禩。丁禩设宴款待后，带领王安道、冯由义等，亲自从海上护送秦桧到绍兴府赵构身边。

十一月初六日，秦桧在绍兴觐见赵构。前一天，赵构让秦桧见了宰相范宗尹等。

秦桧是如何从金国逃出的？朝中大臣多有疑惑。秦桧回朝后，不敢说曾帮金军元帅挞懒做事，却对人解释道，在燕山乘看守的金军不备，杀了看守夺船而回。

很多明白人提出疑问说，秦桧和何㮚、孙傅、司马朴等人拘押在一起，怎么只有秦桧一人逃回来？燕山和楚州距离二千八百里，跨海过河，沿途没有金军稽查盘问吗？怎么做到杀了监守者逃跑的？假设让他跟从挞懒军，金军难道不会将他的家属作为人质吗？又如何能让王氏一起回来？总之，疑虑重重！

但当时的宰相范宗尹、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和秦桧友善，尽力为秦桧除疑解惑，力荐秦桧忠心可靠。朝中两大佬的态度如此坚决，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便渐渐平息了。

赵构接见秦桧以后，对宰辅大臣道：“秦桧忠朴过人，真得一佳士，又获得二帝及母后消息，朕欢喜得睡不着觉啊！”

范宗尹打算安排秦桧做经筵（汉唐以来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宋朝称经筵）。赵构道：“还是让他担任一事情较少的尚书吧！”因此，十一月初八日，秦桧被任命为礼部尚书。跟随秦桧一起来绍兴府的王安道、冯由义、丁禩都因此提升为京官。连船夫孙靖也做了官员。

秦桧以上这个逃归过程，是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十八的记载，这个记载是李心传结合赵甡之《遗史》和秦桧自己的《北征纪实》参修的。前一段一直“到秦桧和王氏设计随军”是《遗史》所载，后一段是秦桧《北征纪实》所载。

但这个过程，《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作者李心传自己都提出了质疑，还引用了多家的野史。也就是说，李心传是很怀疑秦桧这么轻松地从楚州逃回来的。

李心传引用朱胜非《秀水闲居录》说：“全家来归，婢仆亦无故，人知其非逃归也。”朱胜非的意思很明了，秦桧不是逃回来的。

李心传引用《林泉野记》说，金人攻楚州，让他乘船，全家厚载而回。希望他“结和议为内助”。

李心传引用王明清《挥麈录余话》说，秦桧泛海至楚州，守臣杨揆怀疑他有诈，想斩他。杨揆馆客管当可劝道，万一是真，朝廷怪罪怎么办？不如送行宫，真伪自知。秦桧因此被杨揆送入赵构身边，秦桧得以回朝。

但李心传针对王明清的记录进行了驳斥，因为公元1130年楚州守臣不是杨揆，杨揆是公元1133年二月知楚州，王明清的记载显然有误，不值得相信。

因此，自己写的《北征纪实》所载的逃归过程，是很值得怀疑的，秦桧很有可能是挞懒故意放回的，所以才满载而归，僮仆齐全。

佐料：《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十八记载了秦桧是怎样设计让挞懒同意王氏随军的。

金人欲用挞懒提兵南下，命秦桧以“任用”身份随行。秦桧怕王氏不能同行，和王氏密谋。到燕山府后，秦桧故意留下王氏，并表示自己一人随军南下。王氏一听，拉着秦桧的手不放，高声喧哗道：“我老父给我嫁妆，有二十万贯之多，只想让我和你同甘共苦，了此一生。今日大金国以你为'任用'，你就将我抛弃在途中么？”两人争吵不已。

在燕山府，挞懒的府邸和秦桧的居所相邻，秦桧家里吵闹异常，挞懒的妻子一车婆听到后，找王氏问缘由，王氏据实相告。一车婆道：“这有何担心？大金国法令，允许家属随军通行，秦'任用'为什么不能带家属？”

一车婆禀告挞懒后，挞懒即令王氏等随行。

既然秦桧是挞懒主动放回的，那么这个故事可信度就很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