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叮”手机铃声响了一声。
我拿起手机一看，公司的短信又来了。
“成哥……”我一边背短信，一边披上风衣拿起钥匙，叫上一旁休息的林宝成，“我们又得出趟门了。”
“这次去哪？”林宝成拎起黑色高跟鞋。
“足不出沪”我回头，发现几秒钟功夫，他已经把鞋穿好了，“跟上次一样，还在上海。”
外面下着大雨，我把雨刮器开到最快，窗玻璃还是迅速被雨幕模糊，我只好放慢速度。
我往副驾驶瞄了一眼，林宝成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似乎是睡着了。
这破旧桑塔纳吱嘎吱嘎地，亏他还能睡着，我想着目前的处境，忍不住叹气。
“叹什么气啊？”耳边传来声音。
“你没睡啊？”我没看他。
“这怎么睡得着？”
“我看你闭着眼睛，所以我……”
“什么时候让王总把这车换一下吧。”
“什么？”雨声很大，我没听清，喊了一句。
“我说什么时候让王总把车给我们换一下，寒碜成这样，上门的时候哪来的气场？”
这回我听清楚了，对他大笑：“你也嫌寒碜啊，当初我们走出大学牌楼门的时候，可是你怂恿我来这的，你还说我们一定会飞黄腾达呢，那时候要不是你是我室友，我一定觉得你是一个大骗子。”
当年我即将从清华毕业那会，林宝成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就是如今的王总亲自写的，说他们公司最近缺个人才。
林宝成答应了，但是对王总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公司必须把我也一起叫上，而且这个财务部经理的位置，必须得我来担任，他就当财务助理就可以了。
说实话一听到有公司专门来请林宝成，而且还是一个经理的位置，我还是很羡慕的，可是一听林宝成的要求，我脸上的羡慕，立刻就变成了一脸的发懵。
我？财务部经理？这不开玩笑嘛，堂堂清华物理系的学生，你让我去当财务经理？就算林宝成敢这么提，我也没这个胆啊。
但林宝成非这么坚持，而且还跟我保证到时候一切他都会帮我搞定的。
我一听就更懵了，林宝成什么水准其实我是知道的，物理系吊车尾，实打实的学渣，就这么一个人，他还懂财务算账？
不过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我还是答应他了，因为我觉得这事人家经理压根就不会答应，让我去当经理？这不扯淡嘛。
然后事实证明，是我太年轻了。
林宝成回复一天后，人家王总就传来了消息，王总答应了林宝成的要求，而且催我们早点去公司先适应一阵子。
也就是所谓的实习期。
在我被这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震惊得还回不过神来的时候，林宝成已经拖着我，在公司报到注册了。
公司很大，在上海徐汇区，一路长途奔波之后，我们顺着公司大门的阶梯，穿过外面巨型的汉白玉廊柱，进了公司的大厅，注册的时候我看到一楼整座大厅金碧辉煌，巨型吊灯吊在大厅正中央，伴随着大厅的墙砖光彩夺目。
这跟我想象的公司完全不一样，原先我以为王总能答应这么不靠谱的要求，这公司一定很不靠谱，然而事实证明我又想错了。
进公司的时候我并没有见到王总，所有的事情都是林宝成帮我搞定的，忙完最后，经理的职务牌送到了我的手里。
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公司财务部除了经理之外，还有几个主管，在这之中的老大，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裙，披着一头卷发的女的，林宝成叫她曼姐，他们好像之前就认识。
曼姐看了我一眼，问林宝成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何方？哦，不对，是何经理，曼姐笑着改口。
她这么称呼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摆明了人家资历都远远在我之上，突然这么称呼我也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林宝成没看出我脸上的尴尬，对曼姐说：“那以后就要曼姐多多关照了。”
那副正经的模样惹得曼姐都感慨：“果然你也开始长大了啊，说话都客套了。”
她叫来部门里的其他人，一个个给我们介绍，显然公司请来这么两个人其他人不服气，不过曼姐介绍着，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一个个对我们点头，但眼神都看着曼姐。
我想这才是老大啊，公司为什么不让她当经理。
正这么想着，林宝成忽然戳我腰，我看他，就听见他对我说：“挺直腰杆，当老大要有老大的样子。”
曼姐注意到了我们，对我们弯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今后财务缺失的那一部分，就要仰仗何总和林助帮我们了。”
其他人都看我们。
林宝成开口：“没问题，催债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催债？我忽然想起我要干什么都不知道，林宝这要债说的是怎么回事？
同时我就注意到，一说起催债，所有人包括曼姐，脸上全都严肃起来。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意识到我好像被带进了一个大坑。
（二）
外面的雨，开始慢慢变小了，我把雨刮器调小了一档。
“这次是谁？”林宝成开口。
“刘成，建筑公司老板，去年从我们王总那借了50万。”我一边开车，一边背着短信里的内容，“本来说好一年之后还钱，连本带息，可是这都过去1个多月了，这刘成还没把钱还上。”
“看来要活动活动了啊。”林宝成说。
“也不一定，看人态度怎么样了。”
林宝成点头，问我，“还有多久？”
“到啦。”我转了一圈方向盘，往外一指，“你看。”
林宝成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此时在路边的餐馆门口，站着一排人，为首的一个光头，正叼了根烟吞云吐雾，来回踱着步。
我把车停下，那帮人看了我们一眼，却没什么行动，估计他们也想不到，这么有钱的王总，底下的人会开着一辆这么旧的一辆车出来。
不过为首的光头立刻就把烟丢掉，朝我们走了过来，后面的人见状也一起过来。
林宝成开门下车，他探出脚的那一刻，我看到那光头明显楞了一下。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这表情，估计是看到林宝成脚上的高跟鞋惊呆了。
这表情我见过很多次了，在之前催债的那些人脸上。
林宝成下了车，把伞一撑，过来给我开门。
光头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脸上惊讶的表情这才消失。
“何经理？”光头低头，上来问我，还给我递了一根烟。
我点点头，没有接过他手里的烟。
“里面说。”他收起烟，对我示意。
“不了，速战速决。”我对他说，回忆短信的内容，“一句话，什么时候还钱？”
“额……”光头的说话方式并没有像他的外表那么干脆，他顿了一下，才说道，“我这手头真的一时周转不开啊，要不您再跟王总说说，看能不能缓缓？”
“一个月。”我对他竖起一个手指，继续背短信，“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刘总现在说这个恐怕不合适呀。”
“一个月，你跟王总说说，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吗？”光头说。
我刚要说话，一边给我撑伞的林宝成先开口了：“1个星期，1个星期之后钱还不到位，到时候就不要说我们绝情了。”
这话说的我有点惊讶，因为这本来就是短信上的原话，什么时候林宝成也看我短信了？
虽然林宝成把我的话说了，不过估计他的语气说得实在太盛气凌人了，光头还好，但光头底下的人立刻就不乐意了，心直口快，嘀咕了一句：“娘炮说什么话。”
这话虽不响，但是我还是听到了，光头立刻就对那人训了一句：“小李！”
那个姓李的头一缩，不情愿地闭嘴了。
这时候林宝成忽然把伞递给我：“来，拿着。”
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妙，想拦住他，可林宝成非得把伞塞到我手上，我看是拦不住了，于是就往后退。
对面的警惕地看着我们，但是林宝成一把伞递给我，就立刻冲了上去，其他人没反应过来，那个姓李的也是，只感觉一道身影闪过，林宝成抬腿就是一个回旋踢，鞋后跟狠狠砸在了那个姓李的脸上，瞬间就把那姓李的打趴下了。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他们都忘了动手，不过光头马上反应过来，不过他并没有动手，而是对林宝成喊了一句：“大哥，手下留情，他也是年轻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林宝成这才把脚从那人脸上撤去，那人喊了一句他妈的，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没再吱声了，最后是光头过去把他扶起来的。
这一出搞得我有点尴尬，最后从钱包里拿出一把毛爷爷，给到光头手上：“你也别怪我们，这点先拿着，算是医药费，一星期以后，到时连本带息，把钱带过来。”
光头把钱收了起来，对我们点头：“好好好，没问题。”
我们在他们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