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小炮市;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我们不喜欢扫房屋,但喜欢黏嘴带甜的糖瓜,尤其喜欢噼啪作响的鞭炮。农历的腊月二十二,正逢县城的集日,年炮交易市场上人头攒动,花炮时鸣,我们称其为小炮市。
父亲和三叔都是“标配”出行去小炮市的。所谓标配,即一辆“二八式”自行车,后面车架上分别坐着一个不安分的小男孩——我和小我一岁的堂弟阿祥。
返程时的标配会升级为2.0版。捆绑于车架上的是一个粗布缝制的袋子,里面几乎填满了花炮,而我与堂弟则心甘情愿地坐在自行车前面的一根大梁上,痛并快乐着。
虽然花炮的储量不小,但“懂事”的我们在除夕到来之前是很节制的。今天,放几个旋转类的“小蜜蜂”;明天,放几个造型玩具类的“手枪炮”;后天,放几个火箭类的“起花”;大后天,再放几个吐珠类的“彩龙”……
一天天地蓄势,一日日地期盼,大年三十终于到了!饺子下锅后,先放一挂绑于晾衣绳上的长鞭,再点上几个喷花类的礼花,我与弟弟才肯暂时罢休。礼花喷出一棵火树,火树由小到大,由低到高,发出呼呼的震人的声响,照亮了整个庭院。火树不远处,有同居一个庭院的两个小男孩在兴奋地手舞足蹈!
饭后是另一个高潮。吐珠类的花炮多是长直筒式,把它固定在红砖垒成的炮架上,点燃药线,很快就会向上喷出一枚枚珠状烟火,烟火扩散,瞬间璀璨了夜空。“红龙”喷红珠,“绿龙”喷绿珠,“彩龙”则时喷红珠,时喷绿珠。相较于“红龙”、“绿龙”和“彩龙”的柔和,“闪光雷”的脾气则要暴烈许多,火球噗的一声喷了出去,在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火力威猛到只有胆大的男孩子才敢燃放。
看着各家各院燃放的各式烟火,处于极度兴奋之中的我们感谢老祖宗发明了火药,也感谢那头传说中名字唤作“年”的怪兽。前者为花炮的出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后者则为花炮燃放提供了不错的理由。
正月的假日里,给我们更多欢乐的,还是“浏阳造”之小鞭炮。随着时间的推移,盛放花炮的布袋渐渐矮了下去,但有压岁钱作保障,有村内小店提供货源,我们的放年炮事宜总能成功地延续到开学的前夕。
这也得益于我们化整为零的燃放策略。剥掉一包二百响或五百响不等的小年炮之红纸外包装,抻着线把一枚枚原本编好的小年炮分散开来分别燃放,这无疑大大增加了燃放年炮的快乐时间。
一手拿着点燃的一炷香或一根烧红的棉花秸秆,触及到小年炮的药线处,然后迅速离开,很快到来的一声脆响总能对我们的成就感和愉悦感起到强化的作用。
这是最保守也最初级的放年炮方式了。随着经验的积累和胆量的增加,放年炮的花样也在持续地更新中。想听沉闷的变声,可以把点燃的年炮放入一个足够结实的容器里;想听双响炮可以掰掉一个年炮的后半部分,然后把两个年炮串联起来;想比一比年炮投掷之抛物线的顶点哪一家高,可以用手把年炮奋力抛向空中;而想要知道街头一只流浪鸡对年炮的“恐惧指数”,则可以把一个点燃的年炮扔到那里,且看受惊的它拍翅飞多高飞多远即可。
宋人叶梦得词云:“少年豪放,莫学衰翁样。”每每读到这两句诗,眼前浮现的都是我与堂弟以及胡同里的其他小伙伴放年炮时的情景,神采飞扬,笑声豪爽,当真都是“豪放派燃炮手”!
豪放之余,担心也是有的。整日放鞭炮,焉能不烧衣?新年所穿的新衣上,难免会飞溅上小火星,烧出小黑洞。但我们绝不会“因噎废食”,依然是沉浸在放年炮的无边乐趣之中,只是尽量避免因新衣受损而挨大人骂的事情发生罢了。
宋人王安石诗云:“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不曾饮过屠苏酒,但美好的光阴曾在年炮声声中一点一点地缓逝却是事实。丰子恺说过:“人生是由‘渐’维持的”,“‘ 渐’的本质是时间”。是的,“渐”让人于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岁月的变迁,正如此刻的我在平静地回望,回望那远逝的以燃放年炮为莫大快乐的过年时光。#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活动传送门:https://www.jianshu.com/p/ee05f7eff6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