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母亲唯一的弟弟,也是外祖母剖腹生下母亲再不能生育后,抱养的唯一的儿子,所以于母亲而言,舅舅是稀罕的,因为过去的家庭姊妹多。于外祖父而言,舅舅是独苗,况且抱的是外祖父哥哥的孩子,本身有一种血缘。舅舅从此成了全家的宝贝。
外祖父没钱供养母亲读书,却竭尽全力供舅舅,而舅舅许是全家宠溺,不爱读书,却是全村最不省心的一个,常常逃学被老师找上门来,外祖母几经劝说也无济于事,念了个初二就回家务农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舅舅渐渐懂事不再顽劣,而是随着母亲劳动挣公分,家里的状况也渐渐好起来。
舅舅娶妻生子后,更是变了一个人,吃苦耐劳,关心别人,尤其是我,打小在外祖母身边长大,每天朝夕相处,对我也有格外的亲情,我上高中三年,每次住校回家临走的时候,拿很多吃的,舅舅就给我十元钱,让我也偶尔出去买的吃,当时9分钱一个油旋儿,10元钱够一个月的伙食,所以高中三年记不起舅舅给了我多少次钱,对于我来说,每天三角钱一份菜都是奢侈,而这一个一个的10元,足以让我成为富翁!
自从妗子过了门,也和舅舅加入了“亲”我的行列,小的时候帮我做内裤,和外祖母学做棉裤,穿在身上感觉暖暖的。妗子是山东人,长年有她们那里的特产邮寄回来,花生、煎饼、腌香椿、红薯……每到特产回来,舅舅第一时间总会把我从外祖母家里叫过去,记得炒花生甜甜的,第一次吃它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妗子用做饭后的过火炒花生,外面的红衣发暗了,便铲出来,还特别烫,我就迫不及待地扔进嘴里,只听见嘴里噼里啪啦的响,妗子会提醒得凉凉了再吃,别烫坏了嘴,但是我感觉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零食。
临回家的时候,舅舅会给我拿上一些,还有或者香椿、或者红薯给母亲带回去,童年以及少年的岁月有了舅舅和妗子,生活变得有滋有味。
十八年前舅舅不慎被石头砸坏了脑子,开了两次颅,自然不及从前,动不动发脾气,也与之前的性情完全不一样,想起过去,我们谁都无法改变,他对我们的照顾再也没有了,看到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我和母亲不知流了多少泪,就连妗子也想,只要他醒过来怎么样也行,老天眷顾我们,舅舅从死亡线上爬回来,虽然没有了他以往的爱,我们却依然感觉亲,是一份永远无法割舍的亲情!
总以为再也得不到舅舅的呵护,然而从前几年的夏天开始,舅舅又像是回到从前,每到院子里的李子熟了,就天天盼着我们回去吃,实在等不上,就打电话,眼看树上剩的不多了,这个时候是任何人也不允许摘的,直到我们去了,妗子说只等你们来,他就领着我们亲自去摘,那棵树上有几颗,他都了如指掌,看着盆里不多的李子说:这也是我看得了,不然早就让人摘完了。领走要给我们拿上玉米,去地里拔毛豆,也不能多,多了又不高兴了,怕我们拿多了,知道他是个病人,谁也不计较,其实知道他骨子里是爱我们的。
舅舅再也回不到从前,但是他给予我们的亲情或许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而我们依然爱舅舅妗妗,他们用自己的纯朴为我们架设了一座亲情桥,连结着生命的纽带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