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春光最美,也最短。凡是美的,不肯也不会为任何事物停留,凡是美的,都随时准备着和我们说再见。美女荐诗人曼冬曾说,春天太短,衬衣都穿不完一遍,丝袜都破不了几双,而她的朋友又说,人生也只象个春天。
四月的芳华,不如该用如何的笔墨来描绘,这一树一树的花朵,积聚起全部的力量,耀眼地在春风里摇摆,纯正的白,粉红、桃粉、金黄等等,一片片地呈现最妖娆的色彩和芬芳;嫩绿色的叶子和小草清新得象在水中浸泡过;垂柳披着一头秀发,在微风中翩翩起舞;郁金香一排排严谨地肃立在那里,保持着一株就开一朵的矜持,就连花开的姿态都一模一样;牡丹和芍药的花期已经进入倒计时,最多一星期左右,就会展现最绰约的风姿,让人着迷倾倒。鸟儿在枝头歌唱,偶尔在林间漫步,新长出的羽毛光滑明丽。
一切最初的美好都在四月诞生,一切美的源头都在四月降临。如果你不关心天气、风和阳光,如果你不曾在街头和河边驻足回望,那这一派春色可能就与你无关,四月的景致是开放的却又是急促的,它们的演出只有一场,哪怕没有一个观众,它们也会完成所有的约定而后荣光地谢幕。
四月最令人伤怀,它的盛开就伴随着凋零,它的繁华就伴随着落寞,可以看得到满树的花朵,也能看得到树下的落英,一个枝头还在芬芳,另一个枝头已经枯萎。春风拂面带着花香袭来,而那细碎的花瓣也旋转着飞向了大地,轻飘在花下的人们肩头,赏花的人分明能听得到那细微而又无奈的叹息。春花易逝,像是青春岁月,春花刚开,便是落英缤纷,春花才现,便是美人迟暮,刚刚苏醒,便却老去,空留惆怅和遗憾。踏春,踏春,其实春最经不得踏,站在春天的花丛中,却落了一身的花雨、沾了一脚的花泥。明明已经感受到花开的明媚和灿烂,却也亲眼目睹它瞬间的凋零和逝去,不由得要感慨这四月的春天不过是场春梦,打个盹的功夫,梦就要醒来。
以前总认为黛玉葬花太过矫情,但今日在花树下,忍不住也想要荷把花锄,亲手抚慰那些落花。看落花飘过,实则是感怀自己,刚刚滋生了希望,转眼就看到了结局,推已及人,望花思情,怎能不让人酸楚忧伤?“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四月最是残酷,“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祭扫,是老祖宗留给后人的一份特殊而又珍贵的礼物。怀念故人,怀念亲人,缅怀之情最是断肠。人生本就是场声势浩大的离开,每一天都走在离开的路上,只有最后的归宿,却没有回去的归途,一代代的怀念和被怀念,便是这条路上的主题,想与不想,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亡人墓前,也是生者幕前,都是人生舞台,都有角色意识,在这样的时刻,就是参透生与死的时刻。普陀山印光大师曾手书 “生死”二字,其中对“死”字说学道之人念念不忘此字,则道业自成。意思是道之意义全在于这个字,理解了它就明白了道。可究竟有多少人能参悟呢?
史铁生说,死亡是一件不需要着急的事情,但总是一件逃脱不了的事件。而在这春日的大好时光里,面对生与死的对比和考量,思索生死的无常和意义,这样的缅怀更直观和惊心。是勇敢努力还是叹息放弃,是奋力一搏还是逃之夭夭,全在于自己的选择,如同一首诗写道“他们先行抵达,而我也将离去,徒留四月,空空地怀想。”
四月蕴藏着巨大的人生智慧,看过了繁花,感受了凋零,看到了汲取,感受了消亡,既充满希望,又不能阻挡归期,而人生的所有悲喜都在这里显现。对四月的种种情怀,正是一种自省和了悟,莫负春光,莫贪春时,莫失春风,一生之计一年之计一天之计,在于自己的那颗心,那颗心只要不忘初衷不急不躁,终究会春华秋实方得始终。
愿四月的惊艳,打开心灵的窗户,愿四月的沉思,带动生命的成长,愿人生的每一场告别都有春光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