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太镇静过分了,四平八稳的,那就欠可爱。”
1.薇龙那间房,屋小如舟,被那音波推动着,那盏半旧红纱壁灯似乎摇显晃,人在屋里,飘飘荡荡,心旷神怡。薇龙拉开了珍珠罗帘幕倚着窗台望出去,外面是窄窄的阳台,铁阑王外浩洁荡荡的雾,片濠潆乳白,很有从甲板上望海的情致。
2.那是个潮湿的春天的晚上,香港山上的雾是最有名的。梁家那白房子黏黏地融化在白雾里,只看见绿玻璃窗里晃动着灯光,绿幽堕地,一方一方,像薄荷酒里的冰块。渐渐的冰块也化了水一雾浓了,窗格子里的灯光也消失了。
3.她那扇子偏了一偏,扇子里筛人几丝金黄色的阳光,拂过她的嘴边,就像一只老虎猫的须,振振欲飞。
4.扶了铁门望下去,汽车门开了,一个娇小个子的西装少妇跨出车来,一身黑,黑草帽沿上垂下绿色的面网,面网上扣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绿宝石蜘蛛,在日光中闪闪烁烁,正爬在她腮帮子上,一亮一暗,亮的时候像一颗欲坠未坠的泪珠,暗的时候便像一粒青痣。那面网足有两三码长,像围巾似的兜在肩上,飘飘拂拂。
5.那里面还是悠久的过去的空气,温雅、幽闲、无所谓时间。衣橱里可没有窗外那爽朗的清晨,那板板的绿草地,那怕人的寂静的脸,嘴角那花生衣子...那肮脏、复杂,不可理喻的现实。
6.那时正是初夏,黄梅季节的开始。黑郁郁的山坡上,乌沉沉的风卷着白辣辣的雨,一阵急似一阵,把那雨点儿挤成车轮大的团儿在汽车头上的灯光的扫射中,像白绣球似的滚动。遍山的肥树也弯着腰缩成一团像绿绣球,跟在白绣球的后面滚。
7.丛林中潮气未收,又湿又热,虫类唧唧地叫着,再加上蛙声阁阁,整个的山洼子像一只大锅,那月亮便是一团蓝阴阴的火,缓缓的煮着它,锅里水沸了,咕嘟咕嘟的响。
8.那感觉又来了,无数小小的冷冷的快乐肯主一般在她的身体的每一部分摇颤,她紧紧地抱住了她的手臂。
9.这一席话,刺耳惊心。薇龙不由自主的把双手扪着脸,仿佛那粉白黛绿的姿容已经被那似水流年选褪了色。
10.乔琪一天不爱她,她一天在他的势力下。她明明知道乔琪不过是一一个极普通的浪子,没有甚么可怕,可怕是他引起的她那不可理喻的蛮暴的热情。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子外面的天。中午的太阳煌煌地照着,天却是金属品的冷冷的白色,像刀子一般割痛了眼睛。秋深了,一只鸟向山巅飞去,黑鸟在白天上,飞到顶高,像在刀口上刮了一刮似的,惨叫了一声,翻过山那边去了。
11.她的未来,也是如此——不能想,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恐怖。她没有天长地久的计画只有在这眼前的琐碎的小东西里,她的畏缩不安的心,能够得到暂时的休息。
12.他把自由的那只手摸出香烟夹子和打火机来,烟卷儿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立时谢了。又是寒冷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