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江左风流任平生(下)

上文说到谢安以火箭速度接手了朝政,可上天并不想让他安逸度日,刚刚接手朝政的谢安就遇到了大麻烦,北方的前秦在明君苻坚和贤臣王猛的治理下日渐强大,一举出兵攻占了东晋的梁、益二州,天府之国的粮仓归了前秦,此时,朝中许多人力主联合北方各国出兵夺回二州,想看看谢安的反应,谢安若战,以东晋目前的军力,必败,谢安若不战,则必将背上怯战之名。

许久没有登山的谢安再次独自登上山巅,对月独酌,谢安敞开了心怀,随口吟诵道:

绣云绮搆,丹霞增辉。濛汜仰映,扶桑散蕤。吾贤领隽,迈俗凤飞。含章秀起,坦步远遗。余与仁友,不涂不笱。默匪岩穴,语无滞事。栎不辞社,周不骇吏。纷动嚣翳,领之在识。会感者圆,妙得者意。我鉴其同,物睹其异。往化转落,运萃勾芒。仁风虚降,与时抑扬。

第二天,谢安就作出决定,备战而不战,面对家国天下,个人的名声算得什么,总有一天,会让世人知道,承担骂名,比起盲目出兵损失国力来,又算得什么。

得到天府之国的前秦国力军力不断增长,连续灭了燕,凉,代等国,统一了北方,更有了百万大军,东晋的压力空前巨大,更多的人开始诟病谢安的畏战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谢安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但也深知此时半壁江山的东晋危险重重,一直苦苦的思索着如何能扭转局面。

一次,谢安在与家族子弟的叙谈中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侄子谢玄居然是个军事奇才,经过几次试探,谢安肯定了谢玄是个有真才实料的实干人才,上书让谢玄出镇广陵,抵御前秦南下,谢玄到任后不久,就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正是这个设想的实施,彻底改变了东晋的命运和天下的格局。

因为北方连续战乱,加之少数民族对汉人的欺压屠杀,大量北方流民涌入广陵和京口一带,这些人经过战乱的磨练,性情彪悍,只要能给家人安稳的日子,可以悍不畏死,谢玄将这些人招募后成立了一支新军,并按自己的想法日夜操练,这支军队数量虽然不多,可战斗力惊人的强,这就是后来威震四方,几次改变天下大势的——北府军。

老天似乎还不想让东晋这么早灭亡,让前秦的一代名相王猛英年早逝,前秦皇帝苻坚虽然也是明君,可战略观念毕竟不及王猛,而且,帝王心性,都想早日一统天下成就万世基业,没过几年,就把王猛的遗言忘得一干二净,不但重用燕、凉、代等国的贵族,还积极筹备挥师南下灭亡东晋。

公元378年,苻坚派苻丕为帅,慕容垂和姚苌为辅,出兵17万进攻襄阳,这一战打了一年多,最后以东晋军大败,主帅朱序被俘而结束,襄阳失守,淮南危及,谢安当机立断,将大军调往健康防止敌军直捣龙庭,而让谢玄率北府军迎战,谢玄留下三万北府军镇守广陵,自己亲自率五万北府军奇袭敌后,在其他东晋军都节节败退的时候却异军突起,四战四捷,接连斩杀敌军大将,歼灭敌军十多万,将前秦军赶出了淮南,谢玄因功加封冠军将军,从此,人人都夸谢安眼光独到,谢安,只是微微一笑。

公元383年,双方已经在边境胶着了五年,苻坚再也按捺不住统一天下的渴望,不顾王公大臣的反对,将前秦的全部兵力都召集起来,以苻融为先锋,先将25万大军一路南下开道,苻坚自己亲率60万步军,27万骑兵,总计112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一路杀来,并且放出豪言,只要自己下令所有人将马鞭扔下去,就能把长江水流截断,直入健康。

听闻前秦倾全国之兵而来,皇帝和满朝文武急的要命,谢安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谢安看的明白,前秦若是像之前一样一块一块的慢慢蚕食,不出三十年,东晋就不复存在了,可前秦一旦举国前来,那就让东晋有了一个机会,一个一举颠覆北方强权的机会。

当这个想法说出来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谢安疯了,根本没有人相信疲弱的东晋能抗衡前秦的百万大军,封疆大吏们能像桓冲这样尽职尽责的守好自己的辖区就不错了,根本不用指望他们分兵支援,于是,谢安可用之兵,居然只有谢玄的北府军,当谢家子弟聚拢到谢安身边表示出担忧之后,谢安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一笑,缓缓说道,打败苻坚,有你们就足够了。

于是,谢安派时任尚书仆射的弟弟谢石为征讨大都督,侄子谢玄为前锋都督,儿子谢琰为辅国将军,统帅八万北府军,兵分三路,迎击前秦百万大军。

十月,前秦先锋大军攻下寿阳和郧城,骄傲的苻坚认为扫平南方只是迟早的事情,于是派投降后已经封为尚书的朱序去劝降谢石,谢石平静的接待了这位昔日的同僚,不想朱序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见谢石,就立刻将前秦军的动向和虚实告知了谢石,并告诉谢石,要打败前秦军,必须在他们三路大军集结之前。

谢石立刻将这一消息报给了谢安,谢安听后,还是平静的呵呵一笑,告诉谢石和谢玄,此战要胜,必须先联络前秦内部的几个人,那就是被前秦灭国的燕国慕容垂,凉国姚苌,代国拓跋珪。这些心怀复国的人,自然不愿意看到前秦获胜而复国无望,如今再加上朱序,此战已有五成胜算。

十一月,谢石安排人秘密联络各国贵族,谢玄则果断出击,北府军将领刘牢之率兵五千奇袭洛涧,斩杀秦军主帅梁成和太守王咏等十名大将,歼灭五万前秦军,而后谢玄再次出击,阻绝淮河渡口,再次歼灭两万前秦军,俘获前秦主将,让前秦无法从淮河渡口过河,于是北府军继续西行,与前秦大军对峙于淝水两岸。

淝水,这条淮河的支流,距离东晋都城健康已经没有多远,可苻坚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前秦军没有战船,靠从寿阳缴获来的船根本无法载运前秦大军渡河,双方僵持一个月,谢玄提出想要渡河与前秦军决战,但要求前秦军后撤三里。

此时,谢安的外交战摧心略起了作用,在苻坚犹豫不决的时候,慕容垂,姚苌,拓跋珪等人纷纷劝进,说晋军只有八万人,让他们过河决战,可一战而全歼,届时直插健康,便可灭亡东晋,苻坚被一统天下的狂热冲昏了头,居然答应了这一要求。

现实往往比小说还狗血,就在沿河驻守的秦军后撤之时,朱序在阵后大叫,前面的秦军败了,快逃命啊!慕容垂,姚苌,拓跋珪等人也连忙跟着大喊,并催动本部兵马横冲直撞,前秦军立刻就大乱起来,乱的莫名其妙而又一塌糊涂。

苻坚的近卫军是由前秦贵族子弟组成的,这些贵族子弟根本没有上过战场,这次来就是来镀金的,此时一看兵败乱起,立刻只顾逃命,近卫军一乱,中军立刻也被冲乱,指挥系统中断,在慕容垂等人的鼓捣下,各路秦军还没等晋军过河,就已经开始夺路而逃。

苻坚的弟弟苻融算是比较清醒的,率领亲卫大声喝令阻止乱军逃散,可惜,逃命心切的富二代们如何能让苻融阻住“生路”,苻融被乱军杀死,几十万前秦军互相挤压踩踏,乱成一团,已经过河的北府军开始了一边倒的屠杀,先是万箭齐发,待射光了所有的箭,八万虎狼之师冲入了几十万逃命的羊群之中肆意掠夺前秦军的生命。

一时间,八公山上,草木皆兵,只要看见风吹草动,前秦军都会以为是遭到了晋军的埋伏,只要听到风声和鹤鸣,就会以为是晋军的箭又射来了。

当苻坚带着箭伤逃回长安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不足三万人,已经再也没有能力镇服各国势力,各国纷纷趁机复国,北方再次陷入战乱,不久后,苻坚也城破身死,本可以一统天下的前秦,经此一战而亡国。

当捷报送到的时候,谢安正在与好友张玄下棋,看完捷报,只是随手放在一边,继续平静的下棋,张玄一看是边关急报,怕耽误了事,问谢安要不要先处理军务,谢安平静的说道,没什么,只是孩子们把敌人打败了,边关可以安宁几年了。

直到下完棋,谢安送客人返回后,才发现刚才走路的时候把木屐的屐齿都碰断了,十年的朝堂历练,已经让谢安变的平静如水,就算心中已经火山喷发一般,依旧能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肥水之战的胜利,让谢安的功绩和声望都达到了顶点,之后的北伐,更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失地。而随着小皇帝司马曜的成长,功高盖主引来的猜忌自然避免不了。

谢安本就心系山水之间,心中也一直想着能早日回到东山隐居,于是主动交出了所有权利,离开健康去广陵修筑新城,新城修筑好,谢安也告知了众人回东山隐居的想法,并备好了船只和物品,准备回京交差后便辞官隐居。可惜,谢安回京途中便病倒,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东山的景致,兰亭的雅聚,溪亭的琴台,几次想抱病动身却始终未能如愿。

几个月后,六十六岁的一代名相谢安在健康病逝,皇帝司马曜自觉内疚,亲自在灵堂守孝三日,每日恸哭,几次昏死,朝臣和百姓也自发为谢安送葬守孝,健康城中一片哭声,连续数日阴云不散,似乎也预示着,东晋的延续不会太长久。

谢安去世后,追赠太傅,加封庐陵郡公,谥号文靖。谢安去世35年后,东晋也终究成为了史书上翻过的一页。后世君王学者也对谢安的评价极高,可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句:

——江左风流宰相,唯有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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