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爱心早餐”事件过后，娃娃的日子基本又恢复了往常，上班，下班，一个人吃饭。不同的是，对于兰爷，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从“欠债人”变成了女朋友，虽然不能像其他小情侣那样常常约会，腻在一起，但娃娃还是很开心，因为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也大概知道了兰爷的工作性质，政府机关嘛，更何况兰爷的级别也不算低，饭局应酬自然更多，只要他心里有自己就可以了。没过几天，兰爷让人送来了冰箱，还打电话来强调以后不许吃剩饭。这件事让娃娃更加坚信兰爷对自己的爱。

另一边，兰爷最近的心情也出奇的好，就算早上起床醒来外面的天是阴沉着的，他都觉得充满了阳光；开着车，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一个人在车里咧着嘴笑。多少年没有这种轻松自在的感觉了。兰爷可能不会知道，是一个比他小了十二岁的姑娘让他有了这些变化，，他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姑娘，改变了他的一生。

娃娃现在很期待接到兰爷打来带她去饭局的电话，虽然免不了喝酒，但只要能跟他见面，喝酒又有什么关系。这么长时间，娃娃已经学会在酒场上维护兰爷的利益和面子，并尽自己所能陪好他的那些客人们。当然娃娃最开心的事不是一见面就喝酒，而是散席后两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光。自从那次娃娃带兰爷去了那片寂静的海滩，兰爷仿佛迷上了这里，隔三差五就会带娃娃来。有时牵着娃娃的手漫步海滩，更多的时候两人依偎在那艘木船上，听娃娃推荐她最近又找到的好听的歌。也真是奇怪，娃娃找来的大多数的歌，也都符合兰爷的口味。放着音乐，有时不知道兰爷想到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会忽然用力抱紧娃娃，或者在她的额头亲吻一下。两个人不说什么话，却能一起坐好久。

大概有十天了，娃娃没有接到兰爷任何的信息和电话，打过去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上着班的娃娃有点坐立不安，魂不守舍。打了无数个电话托朋友打听消息，结果问出了个晴天霹雳。兰爷陪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回老家送别过世的姥姥了。

兰爷的老婆和孩子。

娃娃在心里呐喊：天呢，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竟然有老婆和孩子？那我算什么？是棋子吗？是挡酒牌吗？还是满足你男人欲望和虚荣的战利品？

娃娃不敢再想下去，她觉得自己的大厦顷刻就要倒塌了，她的人生观、价值，它对生活的热情和乐观就要发生改变了。

终于，几天之后，兰爷的电话打来了。约她吃饭，不是酒场，而是两人单独约。或许是十多天不见，他觉得对不住娃娃，想弥补一下。

车子停在楼下，娃娃早已经等在那里。兰爷从车里下来，热情地迎向娃娃，却被娃娃阴沉的脸挡了回来。十几天不见，这个气质很好的姑娘像生了一场大病，憔悴不堪。

“丫头，怎么了？生病了？”兰爷上前拉娃娃的手。

“别动我！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娃娃推开了伸过来的手。

“外地出差了，领导让考察一个重要的项目，这几天工作比较忙。”

“你结婚了对不对？这些天你跟老婆孩子在一起对不对？"娃娃的声音威而不怒。

“是。”该来的总要来，可兰爷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他是打算晚点再告诉娃娃这件事的。

“骗子！”兰爷的坦诚和不解释彻底激怒了娃娃，一个耳光过去，娃娃哭着跑上了楼去。

留下兰爷独自一人立在那里，没追也没喊。混迹官场风生水起的兰爷，此刻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一个月，娃娃的魂像丢了一样，这应该是自己这辈子最难过的一个月，比那时一天干四五份兼职的日子还要难过百倍。

每天昏昏沉沉地上班，昏昏沉沉地下班，有时正写着文案，都会莫名其妙的哭起来，同事问她怎么了，她慌说刚才看了一篇特别感人的文章；

有时下班去找自己的闺蜜疗伤，闺蜜给做了一大桌子菜，她坐在桌前却一口也吃不下。闺蜜好心安慰说：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有什么可伤心的，咱再找个更好的。娃娃听了却更加难过，哭着说：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你知道什么叫心灵默契吗？就像我喜欢听的歌也是他喜欢的，他喜欢看的电影也是我喜欢的，如果我们一起去买沙发，谁也不说话，最后选中的肯定是同一款。他能读懂我的心，就像我也能读懂他的一样。他为什么要结婚？他为什么要骗我？

越说就会越想，越想哭的声就越大。闺蜜治不了她。

更多的时候，娃娃下了班并不回家，而是到他们俩曾经去过的地方转转。汽车影院，逛过的公园，去过的咖啡厅，她多么希望兰爷跟她一样，会因为想念而故地重游，所以娃娃会挨个地看车牌号，想找到那几个熟悉的数字。没有，没有，都没有，真是一个绝情的男人。还剩下最后的希望，兰爷是喜欢那片海滩的，他一定会去。连续一个周，娃娃每晚都会去，然后独自一人坐在木船上听歌，听那首第一次放给兰爷听的歌，《听说爱情回来过》，一遍一遍地听，一遍一遍地唱。

这片海滩依然那么安静，不会因为今天谁来了谁没来而发生改变。海浪依然拍打着岸边诉说衷肠，可这寂静的夜里，有谁来听这个伤心的姑娘诉衷肠？远处的亮光越来越暗，娃娃起身奔向大海高喊着：“你是个骗子！你是个混蛋!"

越想忘记却越是清晰，越想恨起来却越是想念。一个月了，娃娃数着手指头过日子。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信息，甚至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不用再陪他敬那些令人讨厌的秃顶老头喝酒，不用再刻意为他到处搜罗好听的音乐，甚至不用再为每次见面之后的离别而肝肠寸断。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难过的喘不过气。

夜里十点，娃娃躺在床上却依然睡不着，起身下床去关窗户，才发觉外面下起了雨。这该死的雨呀！看着窗外偶尔开过的车辆，娃娃再也无法控制，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这么长时间里，她都在竭力控制着自己，偷偷的哭，无声的抽泣，现在没有外人，现在在自己的小窝里，可以尽情地哭了！

一个小时以后，熟睡中的兰爷接到一个电话，可是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喂？”没有回应，“喂？”还是没有回应。过了一会，那边传来了抽泣声：“我想你。。。”

将近凌晨十二点的夜里，又多了一辆呼啸而过的汽车。

敲门，过了两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兰爷，你来了。”说完便扑倒在这个男人宽厚的臂弯里，不省人事。

“丫头！丫头！”兰爷摇晃着这个伤心的女孩，望向一片狼藉、堆满酒瓶的屋子。

这个被唤作“丫头”的女孩喝醉了，这个喝了23年酒从来都没有喝醉过的女孩今晚喝醉了，为了一个她深爱的男人，为了一个已经结了婚的男人。

又是第二天的九点多，娃娃睁开眼睛依然看到一个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男人，饭桌上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

“起床吃饭吧？”兰爷过去坐到娃娃的床边，用一个35岁男人的温柔询问着。

过去这个像话唠一样的姑娘却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在等待什么。

沉默。

死一样的安静。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一个月了你连个短信都没有！”

“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所以丫头。。。。。”

这是自己要等待的回答吗？

“你是个胆小鬼！说你想我！”

沉默。

“说你也想我。。。。”

一颗炙热的唇堵住了娃娃还没讲完的话。

“想我了怎么办？”娃娃温柔地依偎在兰爷的怀里。

“去过你公司几次，来过你家里几次，只是在楼下没有上去。也去过那片海滩，看到你在木船上。那么晚了，怕你有危险，远远地看着。”

终于要到了答案。一个月的斗争、折磨与苦恼，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人，这个让他魂不守舍的男人，回来了。娃娃想好了，他结了婚又怎样，差十二岁又怎样，被别人骂小三又怎样，要爱就爱得干脆吧。

“你爱你老婆吗？”

“别问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我以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傻丫头。”

这件事情以后，娃娃几乎没有给兰爷主动打过电话，有事都是兰爷主动来找她，不管是酒场还是单独见面。不过短信还是时常有的，尤其是在下雨的夜晚，内容很简单，而且每次都是一样：兰爷，晚安。

不管多晚，兰爷也都会给她回短信：晚安，丫头。

枕着这四个字，娃娃才可以安心入睡，因为她知道，兰爷一定能读懂她的话，晚安就等于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