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雾浓云里,在晨钟暮鼓间,等风也等你。
立冬后的第一天,日光铺了满地,我在办公室里接到电话,为母校录一段视频,祝贺母校六十周年校庆。
我不曾想到,日光倾城的这一日,她会回来。久桉,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我与她隔着这样多的人相望。我们站在母校的操场上,身后是与从前的我们同样稚嫩的学弟学妹,周围是八方来客,更远处是清寂的南山,我们的身边站着共同的朋友。总是避无可避了,上前,她与我身边的人寒暄,我与她身边的人客套,而后互相道别,从始至终,除了最后的再见,我们没有同对方说过一个字。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分明看见她的眼里有泪光闪烁。
我也是。
2006年我15岁,进入高中的第一天,班主任在讲台上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我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她出现在教室门口时,我们已经连课本都发放完了。自然而然免不了一通教训,她是压着录取线进的校,又在第一天就迟到,此后更是桀骜不驯,学校规定周六要补课半天,一整个学期,她周六从来没有上过课。
我不是乖孩子,但也没有叛逆到她那个程度。
因为两个人都天生自来熟,很快聊到一起。后来拍成影视剧的《梦里花落知多少》《会有天使替我爱你》《佳期如梦》都是我们在上课的时候压在课本底下读过的。我喜欢匪我思存,她喜欢安妮宝贝,然后我俩看了许多郭敬明。
中期考试结束的下午,我们俩去了新华书店看书,晚自习回去,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好一顿训斥,我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三缄其口,她和老师据理力争,我们又不是逃课了,谁知道考完试还要待在教室里自习呢?
自那之后,才有了革命友谊。
后来座位被调开,每节课都有传不完的小纸条。再后来文理分科,她文我理,每天下课,她都会站在我们班门口等我一起吃饭。
汶川地震的时候,全宿舍女生没有人敢睡上铺,于是我俩把床让给别人,爬了上去,两个人一张床,是盛夏,可是相拥而眠。被楼下的喊声惊醒时,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同寝室的女生说,对不起,我怕死,所以没有来得及喊你们。
她怕我难过,跟我解释,每个人生命里重要的东西不一样。
那么,16岁的池鱼对于17岁的久桉来说,很重要吧。
她的教室在三楼,我的教室在二楼,可是我晕倒的时候,是她带着我去打吊瓶,给我买葡萄糖喝。高中三年,几乎所有的早中晚餐,都是我和她一起吃的。
我们在同一个大学读书,我经常去陪她上课,也经常在她的寝室过夜。后来,她和男朋友在外面租了房子,她也会做各种各样的饭菜给我吃,她煮的酸菜鱼,尤其好吃。
她毕业的那一天,我去帮她收拾行李,蹲在她家门口的楼梯上,她回来时,只说了一句话:今天,我毕业了,也分手了。
于是很多人帮她把行李收拾好,抬上车,她回家了。当时,男生在参加一个面试,等他回到家,已经人去楼空。
男生约左先生一起吃饭,回来后,左先生感叹男生真可怜,久桉太狠心,我坚信久桉有她自己的理由,同他大吵一架。最终左先生妥协,抱着我发誓以后不会说久桉的坏话。
2014年秋末,左先生送我上飞机,我去南方找久桉。
她撒了谎。
手拉着手从海边回来,我们从海边到她家,不过五分钟。
她问我: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我说:不知道。
然后她和别人出去吃夜宵。回来时午夜两点多。
第二天早上,她六点钟就出了门,说公司有事。
八点钟赶回来,陪我吃了早餐,送我上飞机。
我落地之后,看到她发的朋友圈,手机坏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已丢失。
我删了她的微信qq手机号。
2015年秋末,同左先生分手,在上班的路上遇见久桉,她和她姐姐,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说,不用了。
2016年十月,我在敦煌一家青旅住了几天,某一天,在楼梯上看见厨房的身影很像她。
2016年立冬,在校庆典礼上再遇见她,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