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夏,世界等待末日来临,超人没有去拯救地球,这是我理解的故事版本,一整个夏季炎热难耐,随便原地旋转两圈,人便分不清面颊流的是汗水还是泪水,一个特适合离别的季节,三十八度高温,暖风笑傲一整夏,北纬31.6’,一场打不完的球,一个醒不来的梦,一趟没有目的的旅行,一次没有彩排的演出,一句无声的告别,一条黝黑的老狗,一整个夏夜,无雨,星空璀璨。
二零一二年冬,世界终究没迎来末日,人们还是可以继续相信超人会拯救地球的故事,我把原来的故事版本深藏,一切按理说应该一如既往地照旧运转,就像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一样,但是,它没有,有些东西在改变,我不得不花了近一年多的时间去重塑一些信念,这很难,但,似乎只能这样。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村上先生在他的挪威的森林里提到过,人一旦到了人生的某个阶段,不愿你承认与否,从今往后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将只能从这个点开始。这么说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对于深陷在一万次悲伤之中的陈信宏而言,这事儿就挺严重了,因为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不是就是这个点,他想,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感觉特重要,不能忘记,但这样一来便无法向前。停留不一定是滞后,你选择驻足也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出发,但买时光机往回走一走的想法一旦成型,向前走就显得很困难和吃力了。如果村上春树的话属实,我猜,陈信宏他便会觉得,人一旦到了某个时候,一切就可能会被归零或者溢出为负,这让任何一个发自内心的念头和想法都多少显得有些苍白,苍白带来无力,恐惧紧随其后,陈信宏考虑离开的决定,想来多多少少有受此影响。
陈信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他六神无主,这夜很长,天很黑,既然醒来了,那就做点什么。陈信宏打开回忆的抽屉,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杂乱无章。什么念头都有,漆黑,转眼又没有头绪,陈信宏想了一宿,决定第二天就启程,去长途跋涉,先不定向,不指定目的地,分分钟先走,这符合他的性格。第二天清晨,陈信宏就跑来找我,说了他的计划,最后对我喊话到:“如何?一起出发吧,排个时间。”可于我而言,与其说来一场说走就走不动的旅行,还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早已选择了开始新的生活,试图再一次去打破平静,对我而言,这需要勇气,但我没有。我只是简单地回答他:“你陈信宏还是当年的陈信宏,可我早已改变许多,天涯路不短,你多保重,时间定了在和我说,我送你一程,以后有什么急需,能够帮得上的,你在写信过来。”
陈信宏离开前,天黑的彻底,海面上浪特大,呼啸而过的风让人觉得窒息,他问过我:“谁要这样超人连自己也救不起,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四年前,我也许会这样回答他:“我外公家养了一条大公狗,好多年了,名字叫阿花,它看起来比现在的你要自信和强壮很多······”。但那天,我没有,并没有说,甚至懒得去回应一句,因为我知道,他和我都明白一点:黑夜再黑,也不过如此,黎明总是要破晓,万物每天都待苏,这是一个过程,即便漫长的要死,太阳每天也都要照常升起,风雨无阻。离开这里,抵达另外一个地方,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这听起来不错。
离开小岛前,他说,有些事,我本来想在和你谈谈,但是你知道,事情并不总是顺着我们的计划推进的,在某个时候,我们就突然改变了,就是那么一瞬间,我们做出了另外一个选择,这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你能明白我说的吗?说来也奇怪,我答不上来他说的话,没有说什么,最后他说了句,一切都将被重塑,谁知道呢。别忘了我,兄弟,你总是要回来的。
陈信宏说要亲自去弄清楚一些事情,为了彻底弄清这些事情,他需要离开这里,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也许要过段时间,但他告诉我,总之,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他会回来。我知道,不久也可能意味着无期。站台送别他时,我们互相寒暄了几句,他走时头也没回,便上了车,我朝他远去的背影竖起了一个大大的中指,算是让他保重。火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过道恢复死一般的寂静,我左手提着陈信宏的行李箱,若有所思的琢磨了下这个世道的运行规则,若有所思,然后想起了什么:阿信,我去你大爷,你的行李箱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