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lizhi.fm/1708006/2570215443648369670
感谢蒋小欠童鞋的配音
我叫宛丘,也有人叫我苏南,我是南国更南一个偏僻小城市的地方史编撰人员。
最早见到关于双鱼的这个故事是在那本泛黄的手札上,那是在南国一个阴雨的午后,那是在南国张氏藏书的天一阁内。
那是一个符合总是多雨的南国的故事。
1、
张洛生于金平六年,夏卿晚他一年出生,理所当然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甚至两家的长辈在两人还朦胧无知的时节就定下了秦晋之好,呵,说起来,倒也是门当户对,毕竟两家的老爷同是一科进士,甚至后来更是机缘巧合的都成了当今天子的潜邸之臣。
生时口衔富贵,眼见的将来也如烈火烹油,满堂朱紫,可当真是好姻缘。
2、
前朝有位先生,曾写过良辰美景奈何天,姹紫嫣红开遍,赏心悦事谁家院,都付于残蘅断垣。
金平年的风花雪月都归于帝都的那把火,史书上最终留下的寥寥无几。
一本残旧的往事翻来,到头来,不过一句——帝初,有中兴之资,憾沉迷于后宫之乐,国事日废,乃至社稷崩,本朝太祖起于草莽,厌旧都奢靡,命左右,付之一炬。
如果张洛日渐枯竭的记忆没有记错的话,那把火付之一炬的不仅仅是四百八十寺的旧都,同样付之一炬的还有三代十七进士,号称文冠一朝,才倾五湖的南国张氏。
人老迈了,或多或少会追忆旧时时光,张洛从记忆检索,想要回忆起前朝张氏的衣冠顶戴,却惊恐的发现,都忘了。
他拼命的咳嗽起来,同样满头白发的妻忧心忡忡的给他端来一碗水,他竟然没有接稳,水洒满了他书写旧日时光的手札上,模糊了一片。
3、
都城里到处都是刀光和血火,夏卿的周围满是陌生的甲士,她端坐在花轿里不知所措。
今日本是她的成亲之日,从子时夏卿就对着铜镜按照麼麼们的交代描好了宛如柳稍的眉,穿上了一身红色的凤冠霞帔。
本来是不用这么匆忙的,可是国事日艰,张氏已经等不及让新妇上门,就像国子监的博士说的那样,以家喜冲国难。
可是最终黄昏时登门的不是迎亲的队伍,而是一群带刀的陌生甲士。
夏卿的父亲是朝廷的中书郎将,他一脸复杂的出门,站在自己女儿的花轿前,先是不发一言,最后将为了送女儿出门而穿戴整齐的官服脱下,跪地叩首。
夏卿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那一刻,她莫名的忧心起自己曾经以为注定的夫君。
张洛最后一次见到夏卿时,他被一辆囚车关押着即将送往刑场。新朝鼎立,总要见到一批旧朝的老人的血以做庆贺。
张洛的父亲那位贵为平章的老人始终没有向出身草莽的新帝屈服,于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人头滚落在飞扬的尘土里,连带着的,是满府的无辜。
这一天,张洛在囚车里,夏卿在仍旧繁华的夏府阁楼上。
她远远的看着他。
4、
回光返照间,张洛仿佛又听见母亲的埋怨。
张氏的主母一遍遍的和张洛的父亲抱怨当年给儿子定下亲事时太过随意。
不是老妇人嫌弃夏家的门第高矮,而是自己未过门的儿媳身有隐疾,天生的失聪之人,这样的女子,即使满京城都传扬着她美艳的名声,又怎么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呢?
父亲或许当年也有悔意吧,张洛喘息着想,如果不是自己当年跪在母亲的房前苦苦哀求,那门亲事也就没有后来了吧。
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恩怨是非,也就没有那么多年的爱恨情仇了。
后悔吗?
张洛又咳嗽起来,痰盂里满是艳红的血。
平静了会,他自嘲的一笑,转眼六十载春秋,又何必纠结于少年时的风花雪月。
可是,弥留间,却又忘不掉。
5、
上好的宣纸,笔触甚至能感觉到纸的柔软,这种柔软,就像张洛每一次见到夏卿时的心境。
夏卿是柔弱的,从舞勺之年,张洛第一次见到夏卿时,他就知道。
良辰美景,莺飞鹤舞,草木依依,张氏的小公子在后花园池塘的一边,看着另一半安静的站在绿草间扑蝶的夏氏小姐,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远远的看着她。
“愿卿卿青青,情如金金,但求白首身死,与卿同穴。”
墨在宣纸上化成字,他将字吹干,掩藏少年心事。
于是那年听见母亲再次和父亲说起退亲的事,好一场长跪不起。
6、
夏卿心若死灰的看着地上的玉珏,她又能知道什么呢?她只是天生的失聪之人罢了。父兄的决定,她又能反抗什么呢?
她想说,但天生失聪的她什么都说不出,她张口,只能发出呀呀的音。
她伏地,撕心裂肺。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万般哀求,才让父亲救出来的张洛将那张长长的婚约——她曾经以为是注定的婚约,撕成粉碎,在阳光里飞舞。
7、
宣和六年,已经在南国更南一座城池安家娶妻的张洛伏案书写着给远方的信。
“如唔
见字知人。
与卿一别,已近六年,余已安家娶妻,生子二三。”
张洛颤抖了下,笔触染出一片氤氲,“旧时种种,皆如梦境,时有想起,唯剩悔恨二字而已。本旧时盟约海誓,以为终生,乃至新朝鼎立,汝父言张氏暗有怨念之污蔑,作进身之资,张氏和府无辜,葬于一朝。
卿知,夜半之时,新鬼临窗而哭,苟活之人,听之而肠断也。
本作恩怨两消之念,又念卿自幼时体弱,临别之时,余口作恶言,烦恼渐生,常作心魔。
哀呼悲鸣,常忆与卿定情玉珏,别时落地而碎。
赠玉之时,与卿言:
鱼失聪而复哑,然余独爱鱼,有情之人,何必言语而声,与默契间得证白首,一如此佩,双鱼以沫,不负终生。
然今既玉碎情断,只得一诗以慰,望卿珍重。
卿见此信,乃知余心,勿回勿念。
当年双鱼佩,情多终成罪。
原是琉璃身,何必说易碎。
8、
或许是因为南国过于多雨,连久远前的故事都带着哀怨悱恻,我小心的翻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手札,生怕它不小心就碎了。
手札里的故事没有结尾,但是作为历史系的毕业生,我已经知道手札的主人后来的结局了,这是曾经记载在大学课本里的一篇故事。
张洛,字旬阳,南国离朝人,幼时为离朝平章子,后离朝灭而庆国起,乃至隐居于南国之南,余生独爱画鱼,据南国书载,洛一生作鱼万副,乃至心血竭,后葬于烟波江畔,时人谓之鱼痴居士。
手札里女主角我也知道她的结局,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女陶朱,有着倾国之富,倾国之美的传奇聋哑女子,那位终生未嫁,最后同样葬于烟波江畔的夏卿——原是锦鲤身,却因痴情误终生,说是少年荒唐梦一场,其实当年张园外,两小无猜嫌,扯衣扑蝶,切切声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