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冒很瘦,跟个竹竿似的,头发很长也很油,充满了犀利哥的味道却没有犀利哥的魅力。熟悉的人都叫他傻冒,但是他从来没有因此生过气,不!是他从来就没有生过气,至少在我面前没有过。
老冒脾气很好,不好不行!做乞丐这行,脾气早就被丢进祖宗坟墓里去了。自打被仇家打断双腿之后,我就开始怨天怨地怨自己,尽管是老冒把我捡回来的,我也一样憎恶他,没有双腿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但是老冒不同意,他总是说,人得活,人就得活着!我怒问他活着干啥,他也不知道,就低着头,只等我怒气小了,又一次次递上被我扔了好几次的窝窝头。
老冒其实一点也不老,也就四十多岁。冷静下来的我曾经问他怎么会沦落至此,但他从来没有说过。只是望着墙,只是望着。我曾经猜想老冒是不是也有一段凄惨的遭遇,后来才发现不是,因为他的一生都是悲剧。
那个年代的日子不好过,防着鬼子还得防着军队,乞丐的日子更是惨不忍睹。老冒窝着的破庙很破,漏雨漏风,夏天还好,冬天就是个冰窖!那个冷啊~我问他四肢健全的为什么不换个舒服点的地,他只摇摇头说挺好,我问他哪里好,收到的还是那句挺好。
村里的孩子很调皮,总是欺负老冒,因为他从来不发脾气,久而久之就成了人人欺的角色了。有一天我赶跑了捣蛋的小鬼后质问他“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孩子”,“孩子就能在你头上拉屎撒尿啦”!他不说话,气的我随手就把手边的木头扔了过去。他没有躲……不过我当时却没有察觉,他看孩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就跟老子看儿子一样。
我一度认为老冒是这个世界上最废物的人,事实确实如此,老冒很废,真的什么都不会。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什么都不会还活到这么大。我曾认为老冒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孤独终老,直到有一天……
这天老冒起的特别早,朦朦胧胧中感觉他好像还换了衣服,他怎么还有衣服?不过也没多想,更没多问。三天都没回来。老冒死了,死在了日本人的枪口下……
后来我才知道,老冒是去参加婚礼了,村里二腿子结婚了,娶亲路上撞到鬼子了,全都被抓起来了,鬼子看上新娘,但是没有人敢阻止,老冒乘人不注意上去拼命,结果被一枪打死了。
我一直不明白,老冒虽然心肠好,但是他哪来的勇气冲上去。后来才想起老冒好像有一个儿子,也叫二腿子,不过早夭了,这两个二腿子不会是一个人吧!回想起老冒看二腿子那眼神。我觉得不是。但是,真相谁知道呢,也许只有老冒自己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