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变成了一个养鱼虾爱好者。
斥巨资买了需要插两个电插头的鱼缸、不知名热带鱼五六种、大大小小的虾十几只、水草好几坨、大小石头三四块、枯树枝子一个、上面带眼的半圆球体虾窝一个,鱼沙若干斤。
用这些素材,再把我的造景审美想象力发挥到极致,于是我拥有了一个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草缸。
起初的一个月,生物遵循着自然规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各种减员,都是离奇失踪案。大概阴暗的厮杀都在夜晚进行,我在白天从未发现任何血腥的端倪,一派相安无事的景象迷惑了我。
最终鱼缸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能吃的小鱼的都被大鱼吃了,大鱼也死了;小小的虾都被中不溜的鱼吃了,只剩下几只最便宜的大黑虾。
剩下的无论鱼还是虾,我视之为进化论的身体力行者、人生赢家、精英中的精英。
缸中灯光温暖,生物温柔,水草摇曳,顾盼生姿,小气泵突突突的冒着起泡,一派欢乐祥和其乐融融的景象。每天早上投食,看着小鱼欢快的抢着鱼食,我总有一种上帝的感觉,简直去上班的动力都多了一些呢。
很多同事看了我的鱼缸都心生羡慕,可是我出于一种不可对人说的心态,不想让他们也享受当造物主的感觉,所以我企图用技术含量和金钱压力吓退他们。
“这个缸可贵呢,要大(重音)几十呢。”
“这个缸一头连着水,一头连着电,特别容易触电。”
“这个草可贵呢,好几块一坨呢。”
“这个树枝子不是我路边捡的!花钱买的!买的!”
“这是外国鱼,在北京水土不服,可爱死呢。”
我还买了一瓶鱼药,秉承着防患于未然的心态,三不五时的就往鱼缸里猛挤几滴,美其名曰“药浴”,看着缸里的水变成蓝色,我体会到了高科技养鱼的快乐。
剩下的鱼之精英和虾之翘楚们活的非常不错,如果用数据说话,就是:存活率达到了惊人的100%。
不死鱼的养鱼人,我们一般称之为:专家。
于是有人谈论到养鱼技术的时候,我总是面带微笑的一旁听着,就等着他们出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之后,求我指点,我不露声色,一语中的,然后深藏功与名。
然而并没有人来请教我,高手总是寂寞的。
人生本来可以很顺利的进行下去,直到某日我又去逛鱼市,手欠的买了一只黄金螺。
黄金螺,外壳黄金色,内里浅肉色,壳大肉多,嫩嘟嘟的小脸,胖乎乎的小嘴,随波摇动的触角,蠕动的缓慢身姿,蠢萌届的一朵奇葩。同事们纷纷夸奖它并表示等它长大之后炒一盘下酒。
然而,我还没打算吃他,他竟然开始玩命吃我……的水草。
迷你矮珍珠、丁香、血心兰、金钱榕、绿菊、爬地,每一坨都是花黄金螺好几倍的价格买的,黄金螺你配吃这么贵的草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而后我知道了它的另一个官方名字——除草机。
看着我的草一天天减少,我心痛无比,只好一直盯着我的鱼缸,每当看到黄金螺开始拿我的草大快朵颐就用恶狠狠地用棍子把它杵下去,为维护鱼缸的生态平衡做着不懈的努力。可惜它却趁我下班后鞭长莫及的时候,把草啃个七七八八。
即兴赋诗一首:
枯藤老树小鱼,
小缸流水绿菊,
不见春风一缕,
布景清奇,
大螺食量赛驴。
最后我想了一个办法,在窗台上单独弄了一个小鱼缸饲养它。不定期扔点西瓜皮胡萝卜之类的,经常因为想不起来喂它让它饿几天肚子。
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挨不了饿,它做梦都想回它的饭堂,所以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刷它的存在感。
它每晚从小缸中爬出来,再跳下一米高的窗台,等着第二天早上吓我一跳。连续三天,每天早上我来办公室,都发现它要死不死地躺在地上,有一次我快到中午才看到地上有个大黄壳,那时候它已经干的奄奄一息了。我把它捞回大缸它就死灰复燃,放小缸里就一动不动,等着晚上再度跳楼。
我屈服了,我放虎归山。
三天,赐我一个毛光爪净鱼不聊生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是你的黄金螺吗?
不,是你的黄金螺!
不,是你的黄金螺!